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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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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皮薄毛细,一路疾驰而去,竟然泌出一层鲜红色的汗。许清菡的手正好紧抓着鬃毛,一颠一簸间,手上就似沾染了血色。

高介明的身子越压越低,在她耳边低低笑道:“你看,潮洲城就在眼前了。任你百般算计,孙悟空终究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掌心的。”

晨光熹微,潮州的城门在半明半昧中巍然屹立,城下似乎还站着早起的菜农。许清菡厌恶地侧偏身子,避开他下压的胸膛。高介明不以为意,“桀桀”笑道:“娘子当心,莫要摔下马去。否则伤了身子,还怎么给我那一帮长随玩弄呢?”

说话间他的鼻息喷涌到她的脸上。这般污秽下流的话进了许清菡的耳朵,她羞愤欲死,恨不得伸出手来把高介明推到马下。

不料下一刻高介明自己就翻滚了下去,口中惊呼道:“钦钦差大人!”看似毫无人息的夜幕中立即窜出七个人影,狡兔一般敏捷地抓住了落马的高介明。

许清菡正缩伏在马背上,她只觉后背巨大的压迫倏忽间散去,怔忪地抬起脑袋,却当先见到了城门下的人影。

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早起的菜农。江飞白正如雕像一般挺立在城门下,往日温润的气质无影无踪,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寒剑,严肃而冷静,让许清菡一下子想到了贯休的名句“一剑霜寒十四州”。(1)

许清菡大吃一惊,汗血宝马日行千里,转眼间就到了近前。可它奔势丝毫不减,眼看就要直直冲到城门上去。许清菡直起身来,手忙脚乱地拉扯着缰绳。江飞白足尖一点就上了马背,皱眉瞥了一眼这匹马,就抱着许清菡从马背上翻转而起,稳稳地立在了雪地上。

许清菡略略松了口气,却见这马疯了一般,不顾死活地撞到了城门之上。巨大一声“砰”的声响,眼见着这马头上的热血喷涌而出,四腿一软,整匹马就软塌塌倒在了地上。

不过须臾,血腥味就冲天而起。许清菡心有戚戚,问道:“莫非这是匹瞎马?”

江飞白的声音冷得似一块玄冰:“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日千里的速度犹嫌不足,又下了过量的马钱子。”

许清菡倒吸一口凉气。马钱子的种子极毒,但又可以作为兴奋药使用。难怪这马速如此之快,真真是风驰电掣一般。汗血宝马本就不知疲惫,又被下了马钱子,最后一定会力竭而死。如今这样,也好过一番折磨。倒真真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许清菡忍不住拿眼睛去瞪高介明。这么一会子工夫,高介明将将喘匀了气,正被暗卫冷一搀着,拿帕子拭着额上的连连虚汗。他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却见许清菡立在江飞白身旁,朔风白雪,远处是一抹淡薄的晨光,两人竟如金童玉女一对璧人。他只觉得不堪入目,忍不住大喝道:“把她还给我!”

说是大喝,却带了三分怯意六分迟疑,剩下的一分显得格外中气不足。“呼呼”吹过的北风一卷,就将他这话泯了去。

江飞白面若寒霜,缓缓握住了背上的剑:“凭什么?”

平淡无波的调子,听在人的耳里却比朔风还冷。高介明心肝一颤,强自说道:“这是本少爷的老婆!你别仗着自己是钦差,就为所欲为了,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界儿!有道是‘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

高介明越说越镇定下来,从怀中掏出扇子一开,摆出昔日纨绔的架势冷笑道:“本少爷就是潮洲城里的大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在这潮洲城也得给本少爷低下脑袋。还不快快把本少爷的娘子还给我!”

他说着扇了两下檀香折扇。檀香味裹挟着北风扶摇而上,连胡渣子都要冻住了。高介明手一僵,赶忙把扇子收回怀里,又兀自拿得意的眼神儿去看他们。

江飞白漠然看他一眼,只淡声说了一句:“空口无凭”,就径自扶着许清菡进城。

绍轩奋臂大呼道:“开城门啦。”声音悠长而渺远,在一片风霜里远远散开。城门竟“吱呀”一声,真的缓缓开启。

许清菡暗惊,这才注意到绍轩也在这里。他一直静静侍立在江飞白身后,可一人太过耀目,一人太过擅长隐匿,一桩桩事情之下,许清菡竟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在。

城门开得缓慢,江飞白皱了皱眉,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许清菡披上。吹了一夜冷风,许清菡嘴上不说,实际上连骨头缝里都是凉的。带着暖和体温的大氅一落在身上,她的心里都熨帖起来。

她忍不住抬眸,对江飞白软软一笑。

恍惚间似有万花齐放,又似万物尽皆隐去,只有一朵清艳的芙蓉花缓缓绽开,清绝无双。江飞白如霜似雪的眸子柔软下来,勾起唇角,也淡淡回以一笑。

他生得好看,分明是出生布衣之家,整个人却有一股子清贵之气。幽深飘逸,风姿卓绝,勾起嘴角的动作温柔优雅,眸中轻轻涌动着不知名的波光。

许清菡看得面红耳赤,却不愿当先撇开脸去,落了下风。幸而高介明突如其来的呼喊声打破了她的尴尬,却也让她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奸夫,真真是奸夫!你们七个,给本少爷上!”

冷一是七个人的头头,他抬了抬脚,有几分犹豫:“少爷,这可是钦差。大人说过”

高介明一只手指着两人,气得直打颤:“本少爷的媳妇都要被人抢走了,还提什么大人不大人,还不给我上!”他早就将许清菡当作了自己囊中之物,此刻见他们这番眉来眼去,浑似剜去了他一块心头肉。高介明气得面红耳赤,眼见七个暗卫无动于衷,自觉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心一横,独个儿冲向了江飞白手里的剑。

为做防身,江飞白早已将那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拎在手上。没成想高介明的七个暗卫原来不听使唤,当先要来祭这把宝剑的,竟是罪魁祸首高介明。

江飞白眸光一转,做出进攻的姿态。高介明瞳孔一缩,硬生生刹住步子,他凄厉喊道:“他要杀人了,还不给我上!”

冷三和冷四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投向冷一。冷一眉头一皱,挥手道:“上!”霎那间暗影浮动,七个人鬼魅一般围到了江飞白身边。

许清菡见识过这七个人的厉害,她抿紧了唇,低声道:“每一个都有堪比绍轩的身手。”

江飞白扬唇一笑,柔声道:“无妨。”说着轻柔地把许清菡一推,绍轩会意,迅速带着她去了安全地带。冷一凝眸,却也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故而也不多管。

只有高介明,恨恨地盯着许清菡,眼里似要喷出火来。他喃喃道:“累死了本少爷一匹汗血宝马,又让本少爷千里奔波,不将你抢回来,本少爷誓不为人。”

许清菡早已不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只是场中尽是习武之人,这种窃窃私语轻易就入了各人的耳。江飞白身上的寒气陡然一浓,唇角的笑意霎时收起,整个人冷峻沉寂下来。

七个暗卫齐齐一震,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高介明尚未看出任何端倪,许清菡却是轻轻挑眉,诧异地望着江飞白。

冷一咬牙,率先提剑发起攻势。正是拂晓之时,三尺长剑泛着银光,折射出天边一抹红色的朝霞。汗血宝马的血腥味犹然凝在鼻尖,江飞白抖了抖手中宝剑,不退反进,挺身直往冷一命门刺去。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冷一万万没有料到江飞白三品官身,竟用的是这样舍命的打法。惊诧之下,攻势便缓,气势随即弱了下来。江飞白淡然一笑,宝剑裹挟着千钧之势,直取冷一腰部命门。冷一慌乱之下,反攻为守,却已是力不能及。“哐当”一声,长剑坠落在地,冷一就地一滚,草草躲过这一剑。

许清菡看得清楚,心里暗道可惜。却是不过须臾,冷一的腰间就渗出血来。他一袭黑衣,本来尚不明显,只是雪地白皑皑,暗红的血珠很快就滚落在地,越涌越急,宛若一朵朵盛开的曼陀罗花。

原来冷一竟被江飞白的剑气所伤!不过一个照面,七个暗卫中最强的一个就迅速败北。高介明不可置信地哆嗦着唇角,江飞白冷峻深沉地瞟了他一眼,嘲讽道:“你的媳妇?”

说话间他侧身一转,躲过了冷二和冷三的联手偷袭。江飞白身影灵动,形似鬼魅,冷四不妨间被他绕到身后。江飞白眼角的嘲讽还未褪去,一剑直刺冷四后心,只是他眉心一动,不知为何刻意偏了一寸,冷四重伤喷血而退,却是未死。

江飞白再次瞥了呆若木鸡的高介明一眼,凉凉笑道:“交换庚帖了吗?”手上动作却是不停,行云流水般往冷五的脖子上一抹,却是未用十分力。冷五骇然,迅速退出战圈疗伤,江飞白淡淡道:“拜过堂了吗?”

高介明只顾睁大眼睛,看着他最为得意的七个暗卫几个呼吸间纷纷败落,哪里顾得上江飞白在说什么。江飞白浑不在意一般,只斜睇了冷六和冷七一眼。两人早就被吓破了胆,虚晃两招就退了出去,江飞白嘴角的嘲讽之色更浓:“就凭你信口雌黄一句话,她就成了你媳妇?”

高介明心神巨震,指着江飞白,“你你你”个不停。许清菡眸光大盛,脸上的笑意盈盈,好似暗香扑鼻的白梅一般泛着动人神采。江飞白眸光一转,忍不住耳尖微红,手上宝剑却是一步未停,直指战圈中仅余的冷二和冷三。

两人冷汗涔涔,这回倒真应了名字里的“冷”字。冷二咬牙,声线紧绷:“做暗卫的,断然没有往后退的道理!”说话间旋身而上,冷三紧随其后,三人很快斗在了一起。

眼花缭乱,一阵刀光剑影,绕是绍轩也看不清楚。快,快!不够快!冷二心底咆哮,他们不够快!江飞白的身法奇异,两人自以为刺中了实处,却接二连三打在虚影上,反而是他们两人,不过转眼间,身上就平添了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

冷二只觉得江飞白刻意羞辱,只是刺伤,却不下杀手。他心中发恨,用上十分狠劲儿,只闻“哐当”两下,两人和冷一一般无二的两把长剑,前后间落在了地上。冷二颓然,江飞白却是衣角未乱,长身玉立间,对着高介明说出最后一句定论:“你,没资格做她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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