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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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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足的表情被华督看在眼里,他盯着祭足接着说道:“子忽柔弱,怎么能当国君呢?大夫如果能够废了他,敝国愿与大夫世代修好!”
祭足昂起头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新君即位是先君生前的安排,以臣子的身份废立君主,世人怎么看我!”
“弑君之事,哪国没有?没有废就没有立!”华督嘿嘿笑着,他凑到祭足耳旁道:“寡君即位,也是先有废才有立!大夫尽管放心,敝国会确保一切无碍!”
祭足干脆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华督看他不做反应就换了一副嘴脸,威胁道:“如果大夫不同意,敝国就出兵为子突打下贵国,到那一天,先杀了大夫祭祀!”
祭足看着恶狠狠的华督,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开始哆嗦。
他是个有智谋的人,但却不是个勇者。
终于,畏惧战胜了信念,祭足答应了。
华督又逼迫他立下誓言。
几个月前,祭足以不能废嫡立庶为由为忽保住了世子之位,于是郑庄公将世子忽和整个郑国托付给了祭足,而如今祭足却要调转矛头,颠覆这一切。他终究辜负了郑庄公的嘱托。
宋庄公又跟公子突提出条件,要他成为国君之后,必须割让出郑国三座城池,另外送给宋国白玉及黄金,还有每年输送给宋国三万钟谷物。
公子突急于得到君主之位,一一答应。
宋庄公的胃口不仅仅是得到这些实惠,他还要求公子突即位后把国家大事都要委任祭足。而且当宋庄公得知祭足有一个女儿尚未婚配后,就从雍氏中挑选出一名叫纠的青年,命令祭足将女儿嫁给他,祭足还必须在郑国为雍纠安置一个大夫的位置。宋庄公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监视掌控整个郑国。
失魂落魄的祭足回到郑国,他紧闭大门,说是自己病了。
上卿生病,大夫们纷纷登门探望,他们被请入了内室相见。大夫们见到了祭足,可是祭足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患病的感觉。大夫们疑惑了,纷纷问怎么回事?
祭足沉默许久,才说道:“我没有病,病的是国家,先君疼爱子突,临终前曾嘱托宋公扶持他,如今宋国兴兵边境,郑国要遭难啦!”
大夫们都惊呆了,他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祭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们都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急于表态。
祭足看大夫们都不发言,就把话直接挑明:“今天要想宋国退兵,就必须废掉子忽!子突就在我府上,诸位愿不愿立他为君,就请表态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高渠弥与郑昭公素有嫌隙,这时候立即就站出来表示愿意奉立新君。其他人见状,以为祭足和高渠弥早已勾结,害怕他们设下埋伏,也都纷纷附和。祭足拿出早已写好的奏疏,让众大夫一一签名,然后送往宫中。
其实大夫们不知道,一起送到宫中的还有一封密信,那是祭足偷偷写的。他在信中写到当初昭公的世子之位就是自己据理力争的,而今因为自己深陷宋国阴谋,不得不如此,自己曾想过以死抗争,却担心于事无补。如今宋国大军压境,建议昭公不如先行避让,等待机会。在最末尾,祭足还发下重誓,说自己一定会迎接昭公还朝。
祭足不是个勇者,但却是有智谋的人。
郑昭公看了联名上书,又读了祭足的密信,他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孤立无援,就出奔卫国去了。昭公五月即位,九月十三出奔,在位仅仅四月余。
九月二十五,公子突登上君位,即郑厉公。
郑厉公来不及欢喜,因为他首先面对的就是如何还宋国的人情,宋庄公早已经急不可耐地派人催讨了。
刚刚即位就割地献城,这样的耻辱郑厉公不愿意背负,祭足提议可以先兑现一部分,安抚一下宋人那颗饥渴的心,于是郑厉公将三城的赋税,连带一些黄金白玉交给使者。
结果宋庄公大怒,要不是我,郑子突能当上国君,现在出一点东西都这么心疼,你就这么回报恩人的?他气愤地大骂,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报郑庄公这个恩人的。于是宋国使者又返回郑国接着索要,郑厉公皱着眉又给宋国发去两万钟谷物,把使者打发走了。
没过几天,使者又回来了,说我们国君说了,郑国当初许诺的不是这个数,我们国君还说要祭足去宋国回话。
郑厉公恨得牙根痒痒,就把祭足招来。
祭足也觉得好难堪,就跟郑厉公提议要不就请人从中斡旋。当初华督杀死宋殇公,立宋庄公为国君时,为了感谢郑国和鲁国的帮助,就将宋国的镇国宝器分别送给两国,当时鲁国得到的是郜之大鼎,郑国得到的是一尊商彝。祭足想的是托齐、鲁两国国君从中斡旋,将商彝送还宋国,宋庄公念及当初之事,必定惭愧不已,这么一来,所谓的人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郑厉公答应了,于是祭足先到齐国拜见齐僖公,没想到齐僖公却直接将祭足扫地出门,虽然之前郑齐交好,但那是郑庄公的面子,齐僖公看上的是世子忽,虽然没有结成亲戚,可毕竟还有助齐抗戎的情分,让给子突说情,门都没
祭足又转到鲁国,鲁桓公听了陈情后满口答应,鲁桓公的母亲仲子说起来还是宋庄公的姑姑,所有他觉得这事完全调解。
没过多久,鲁桓公邀请宋庄公在扶锺会面,鲁桓公就把话题转到了郑国的谢礼上来,能不能看我鲁国的薄面,让郑国少出点?结果宋庄公毫不卖账,不仅不卖账,宋庄公还要鲁桓公帮他讨要余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鲁桓公被噎得一愣一愣的,谈话也就此结束,两人不欢而散。
鲁桓公回国后,派使者到郑国交待结果,并一再致歉,对不住,这事儿没帮上忙。
派出的使者前脚回来,郑厉公的使者后脚跟来,他带来了商彝,并送上黄金玉器,非要鲁桓公再做说客。
要说鲁桓公真是好人,刚被宋庄公打绊,就又准备再次会面了。这一次他干脆亲自登门,而且还把郑国给他的黄金玉器全部转送宋庄公,他是打定主意要把这是给办成了。宋庄公故技重施,不等鲁桓公开口就先下手为强,问郑国准备什么时候交割三座城池?
鲁桓公说祖宗的基业,郑伯不敢轻易割让,但他献出一件礼物请宋公查收。随从们抬上大箱,打开层层包装,居然是商彝。
宋庄公脸都绿了,但他强作镇定,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鲁桓公还一脸疑惑说:“怎么会不认识呢?您再仔细看看,这是商彝呀,贵国的镇国之宝!当年郑国先君庄公曾帮助贵国,所以贵国将此宝物送给郑国,现在物归原主。希望贵国感念当初的情谊,免除郑国的谢礼!”
宋庄公憋得满脸通红,“过去的事寡人都忘了,等回去后问问管库的吧。”
正在这时,宫人回报,南燕国君到访,已经到谷邱(在今天山东菏泽北一带)。原来南燕与齐国发生了龃龉,因此遭受齐国的打击,燕君来这里的目的是请宋国出面调解双方关系。宋庄公立即表示答应。鲁桓公一琢磨,就表示纪国和齐国也常有摩擦,既然如此,鲁国也想请宋国一道给它们调解一下。于是宋、鲁、南燕三国国君就在谷邱搞了次会盟。
至于郑国的事情,给宋公时间考虑吧。
实在人鲁桓公又回国了,等待宋庄公的回话。不知不觉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宋庄公的消息。倒是郑厉公派人来了,说是宋国又在催债了,还请鲁候再次斡旋。
鲁桓公本着帮人帮到底的精神再次出面,邀请宋庄公再次会面,结果这次宋庄公没来,他的使者来了,使者温文尔雅说了一段知礼讲礼的外交辞令,主旨思想就一个:国君说了,这是我们和郑国的约定,鲁候您老人家就别再瞎掺呼了!
这下实在人也怒了,这不耍人吗?匹夫尚且不能言而无信,你一个公爵怎么还不如匹夫呢!这事儿我还就掺呼定了,鲁桓公当即移驾郑国,与郑厉公会面商议,决定联兵讨伐宋国。
宋庄公听说鲁国要与郑国联兵,料定这一仗在所难免,就赶紧派人出使齐国,名义上是为南燕国调解,实际上是请齐僖公出兵。只要有齐国出手,鲁国翻腾不到哪儿去!宋庄公请兵的理由很简单但足够充分,宋国当初帮助公子突,谁知他如此无道,宋国悔不当初,现在希望与齐国联兵推翻他,迎立世子忽重归大位。
齐僖公答应了。
当然,齐国出兵也不是为了什么道义,而是为了纪国。
纪国,在古书以及所发掘的青铜器铭文中也称己国。纪国是个古老的国家,在商朝时就已经立国,位置在今天山东半岛东北部,毗邻齐国,其初疆域面积不亚于早期齐国,而且同齐国一样,纪国国君也是姜姓。这种地理位置决定了齐纪两国会成为区域内的对手,而且在周夷王时期,纪侯进谗言致使齐国国君齐哀公被周夷王烹杀,两国彻底结怨。复仇,开拓疆土,无论是出于哪个目的,灭掉纪国都理所当然的成为齐国数代国君的夙愿。随着齐国的发展和纪国的衰退,这种趋势越发凸显。齐僖公即位后,多次意图染指纪国,都未得逞,如公元前707年,齐僖公和郑庄公访问纪国,当时齐僖公就想趁机突袭灭掉纪国,结果被纪人发觉,只得作罢。而渐渐衰落的纪国能够得以自保除了自身足够警惕之外,还因为他们一直执行着一边倒的政策—倒向鲁国,利用齐鲁矛盾坚强的生存下去。至于鲁国历代国君始终致力于保存纪国的目的,自然是通过纪国抑制齐国的扩张之路。
此时鲁桓公已经成为了齐国女婿,娶得正是齐僖公的二女儿。但是亲戚归亲戚,利益归利益,该争的就绝不能含糊。
就这样为了所谓的道义和真正的利益,郑、鲁、纪走到了一起,齐、宋则结为一派,齐国又招呼上卫国,并且把一直默默无闻的南燕国也拉扯了进来。
一场债务纠纷引发的大规模战争来临了,后庄公时代的中原政治格局又将面临一场大洗牌。
齐僖公自信地以为借助机会吞并纪国易如反掌,没想到从开战的那一刻起,胜利的天平就倾向了对方。郑鲁联军火速回援纪国,在纪国的都城外,双方展开了厮杀。
在激战中鲁桓公看到燕君,就大声质问他:“当初谷邱之盟,三国盟誓,没想到墨迹未干,宋国就先背离盟约,所以敝国才要讨伐他,更没想到燕国也会效仿宋国所为!君侯只知道讨好齐国,就不为国家长远考虑吗?”燕君被一通质问,竟找个借口带领燕军撤走了,其实他本来就不想为齐国卖命。
而卫国也因为没有主将指挥,很快被击溃。
独木难支,在郑鲁联军的攻击下,齐军也渐渐难以支撑,死伤无数。幸亏宋军及时赶到支援,郑鲁联军这才鸣金收兵。
狼狈不堪的齐僖公在恼恨与羞愧中回到了齐国,他一下子病倒了。
一样不忿的还有宋庄公,讨个谢礼得罪了鲁国,莫名其妙打了一仗,还打败了。这口气不能就此咽下,回国后,宋庄公将郑国送的礼物分别送给齐、蔡、陈、卫,以贿赂各国,请他们再度联合,报复郑国。四个国家得了好处,果然再次出兵。
郑厉公得到消息,就召集大臣商议对策。祭足主张不应战:“宋国倾全国之兵力,又有四国相助,形势对郑国不利,我们若是战败,社稷不保,就是勉强得胜,也会结下无尽的仇怨,引来无尽的报复!”
郑厉公听了很不高兴,他是主张应战的。
祭足显然没有注意到郑厉公的表情,议会结束后他就着手安排军队撤出,坚壁清野,有请战者论罪。
就这样,宋庄公带领五国联军长驱直入,在郑国东郊大肆掠夺,焚烧了郑国都城的渠门,还把郑国太庙的椽子都扒拉下去,运回宋国装在了郊邑城门上。
父亲在世时压得宋国难以抬头,打得诸侯无力还手,如今郑国却被宋人烧了都城,拆了太庙,真是奇耻大辱!郑厉公紧攥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更可恨的是这一切都是祭足所做的决定,自己竟然没有说话的份!
第二年,公元前697年,春,周桓王驾崩了。
天子驾崩,诸侯都要进行吊唁,郑厉公准备派使者前往,不料又被祭足阻止了,他的理由是周郑乃是世仇,当年祝聃还曾箭射周王,遣人吊丧只会自取其辱。
郑厉公默然不语,但心里早已恨恨不已。
或许祭足的做法有一定道理,但无论怎么说都不能摆脱祭足有意架空国君的嫌疑。郑厉公自命不凡,岂甘受制于人,但自他即位之后,先是被宋庄公所威胁,今又被祭足多次钳制,他终于起了除掉祭足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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