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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有理想,有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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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人惊叹于庄姜的美貌作了这首《硕人》来称颂她。可惜,旁观者毕竟缺乏当局者的感触,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庄姜的美只属于盛大婚礼仪式的点缀,而与情爱无关,我们读诗时以为的才子佳人相敬如宾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苍白的现实让我们大跌眼镜。《毛诗序》这样记载,“《硕人》,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原来《硕人》之诗竟是对庄姜的怜悯,在这美丽的婚礼仪式之前,卫庄公早有心上人。只是不知道“嬖妾”是什么模样的一个女人,让卫庄公“惑”之,让美丽、尊贵、贤德的庄姜都为之黯然失色。
庄姜只能在诗歌中寄托哀思,她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有记载的女诗人。朱熹认为收在《诗经.邶风》中开篇五首诗《燕燕》、《终风》、《柏舟》、《绿衣》和《日月》都是庄姜所做。在诗中,庄姜的不幸福表露无遗,常常“耿耿不寐”、“忧心悄悄”。其中最有名的当属《燕燕》了: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
之子于归,远送于南。
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先君之思,以勖寡
卫庄公后来又娶了陈国女子厉妫,生下儿子孝伯,但是厉妫和孝伯都很早去世。起初厉妫的妹妹戴妫也作为媵妾陪嫁过来,并为卫庄公生下儿子完,戴妫去世后,卫庄公就把公子完交给庄姜抚养,并将他立为世子。
但是最得卫庄公溺爱的既不是孝伯也不是完,而是另外一个并未在史书中留下姓名的妾所生之子—公子州吁。州吁此人性格暴虐,喜欢谈兵,卫庄公就“任其所为”。
卫国执政卿公孙碏觉得这不是好现象,就规劝卫庄公:要喜欢州吁,就立他为世子;如果不打算立他,就好好管教他,否则必生乱子,“骄傲、奢侈、放荡、逸乐,这是走上邪路的开始。这四种恶习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宠爱和赐予太过分。位卑的妨碍尊贵的,年少的凌驾年长的,疏远的离间亲近的,新生的挑拨原有的,弱小的欺侮强大的,淫欲的破坏道义的,这是六种反常现象。身为君主应该尽量去除祸患,现在您却在加速它的到来,这怎么可以呀?”公孙碏是卫国第六代君主卫靖伯之孙,名碏,字石。因为后代以其字为氏,别出石氏,故公孙碏也被称作石碏。
卫庄公不以为然,也难怪,石碏连自家儿子还管不住呢。石碏之子叫石厚,跟州吁是一路货色,两人狼狈为奸,干了不少坏事。石碏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把他关过小黑屋,但都无济于事,后来石厚干脆搬到州吁府里住了,连家也不回了,石碏也无可奈何。
公元前735年,卫庄公去世,公子完即位,史称卫桓公。卫桓公即位之后,以州吁骄横奢侈为理由罢免了他,州吁于是逃出卫国。
十六年过去了,州吁和石厚聚集了一批从卫国出逃的流民,袭击并杀害卫桓公,对外宣称是卫桓公得了急病不治身亡。卫桓公的弟弟公子晋担心被害,遂出奔邢国。州吁自立为君,把好哥们石厚封为上大夫。
卫桓公是春秋时期第一位被弑杀的国君,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从此后弑君成为惯例。
大家看到此处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错,州吁和卫桓公就是卫国版的公子段与郑庄公,事实上在外流亡这些年,州吁结识了公子段,两人还颇为惺惺相惜。只不过他们的结局不同,郑庄公平定了叛乱,而卫桓公丢掉了性命。所以冯梦龙对此这样评价,“郑伯克段天伦断,优胜桓侯束手亡。”
卫桓公被弑消息传来,郑庄公一声长叹,“吾国行且被兵矣”。郑庄公料得不错,喜欢谈兵的州吁君位来路不正,卫国人心不服,州吁急于要立威,而立威最好的办法就是启动战争机器,这是转移国内矛盾的不二法门。郑国曾因为公子段和公孙滑父子与卫国翻过脸,而且这两人此时就寄居于卫国共城,所以郑庄公断定州吁必定将攻击的目标锁定为郑国。
但是此时的郑国已经与齐国结盟,慑于这个东方大国,州吁还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既然州吁立誓要做雄主,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他的好哥们石厚提议拉拢其他国家搞个五国联军。
哪五国?
卫国、陈国、蔡国、鲁国,当然还有郑国的死敌—宋国。
卫国自不必说。陈、蔡两国一向紧跟王室,周郑不和,所以这两国听说要伐郑,也就答应了,捧个人场总可以吧。鲁国国君鲁隐公比较仁弱,对权臣公子翚非常放任,公子翚这人性情贪婪,收了石厚送来的大礼立马答应出兵,鲁国属于典型的拿人家的手短。
宋国则需要单列出来讲一下。
前面提到,打压宋国是郑庄公的既定战略目标,因此他对于宋国内部事务极为关心。宋国国君宋穆公的君位传自其兄长宋宣公,宋穆公临终前想着报兄长之恩,所以没有把大位传给儿子公子冯,而是传给了兄长的儿子与夷,与夷即位是为宋殇公。公子冯因此怨恨父亲,妒忌与夷。他担心在宋国遭到迫害,就出奔在外,然后就被“热心”的郑庄公所收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宋国坊间盛传郑庄公要扶持公子冯把宋殇公搞下去,因此宋殇公对郑庄公颇为不忿,所以当石厚提出伐郑时,宋殇公立即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除了对各国心态地分析非常精准外,拉拢宋、鲁两国另有一层深意,在当时诸侯国,异姓诸侯以宋国为尊,姬姓诸侯以鲁国为尊,两国都保有祭天的权利。
五国就这样组成联军,共同推举宋殇公为盟主,石厚做先锋,大军围住了郑国东门,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不得不说,石厚是个有谋略的人。
但这要看跟谁比,比如郑庄公。
不同于大夫们的紧张,郑庄公显得胸有成竹,他板着指头向大夫们分析了当前的形势:陈、蔡两国是打酱油的,纯属捧人场;鲁国拿人家手短,定然出工不出力;即使卫国出兵也只是为了捞个名气,再说州吁新立,他可不敢在这里长时间呆下去;要说真心想打的也只有宋国,不过很快他们也要撤走了!郑庄公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那只饵已经抛出去了!”
公子冯就是那只饵,此刻他已经被郑国大夫瑕叔盈护送着离开郑都,进驻几十里外的长葛(今天河南长葛)。
果然,宋军闻风而动,移兵围攻长葛去了。
鲁、陈、蔡三国见宋军撤走,也都蠢蠢欲动。只是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希望别人先开这个口。
没想到提出撤退的竟然是卫国。很简单,因为州吁的目的已经达到,“伐郑足以立威”,正如郑庄公所料,刚刚即位的州吁也害怕国内生变。
四国互相道别,各自班师,郑国之围就此被解,从合围到解围,一共也就五天。
~~大义灭亲~
州吁班师回国,他满以为会受到夹道欢迎,没想到卫国民众依然不买他的帐,还编了一首歌谣讽刺他:
一雄毙,
一雄兴,
歌舞变刀兵,
何时见太平?
恨无人兮诉洛京!
州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看着好哥们闷闷不乐,石厚赶忙劝他不要灰心,要不请老爷子出山。
石厚说的正是他的父亲石碏。州吁篡位之后,石碏就称病不朝,他在卫国德高望重,素为卫人所信服,如果他能出面,国人必然信服。石厚这么做,是为了州吁着想,也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让父亲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让父亲知道自己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能做大事的人。
石厚决定亲自回家请求父亲,这是石厚离家后的第一次登门。看到父亲,石厚立即拜倒在地:“新君是真心请父亲出山,他也是真心希望把国家治理好!”
石碏把儿子扶了起来:“我老了,身体也不好,只想过几天清净日子。”
“如果父亲真不愿入朝,新君也不敢勉强。只是新君不为国人信服,就请父亲给出个主意吧!”石厚又跪下了。
石碏沉思一会,说到:“州吁的君位来路不正,国人怎会信服,你没听外面怎么唱么?‘恨无人兮诉洛京!’如果州吁能够得到周天子亲自任命,国人还会再说什么吗?”
石厚连连点头,但又担忧周天子不肯:“要是有人能给说情就好了。”
石碏看着儿子,缓缓说到:“去求陈侯吧,天子对他很信任,卫国与陈国一向交好,这一次伐郑,陈国又有借兵的情谊。”
石厚兴冲冲地出了家门,回去跟州吁汇报去了,他没有注意到父亲微红的眼睛。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石碏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他猛地关上房门,展开绢帛,抽出佩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周武王灭商之后,寻访前代帝王后裔加以分封,他的陶正(主管制陶的官员)遏父正是大舜的后裔,周武王就将遏父之子妫满封在株野(今天河南柘城境内)建立陈国,为公爵,奉守大舜的祭祀,并将长女大姬嫁给妫满。陈国后来被迁至宛丘(今天河南淮阳一带),爵位也被降为侯爵。
因为陈国为妫姓,所以姬姓蔡国、卫国多与其通婚,大家想必记得前文提到,卫庄公的妾厉妫和戴妫都出自陈国公室,而被州吁刺杀的卫桓公正是戴妫的儿子。
那么,陈国会帮助州吁吗?
陈桓公用隆重的礼节迎接了州吁和石厚,并约他们进入太庙相见。
州吁和石厚如约而来。
陈国太庙**肃穆,太庙一侧立着一面白牌,上面写着: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得入太庙!石厚做贼心虚,他警惕地问陪同的陈国大夫子鍼这是何意,子鍼解释这是陈国祖训,立在这里是为了警示君主。石厚这才松了口气。
太庙内,陈国大夫分两旁站立,陈桓公也已经在主位上站起,州吁和石厚见状立即上前施礼。
陈桓公却没有还礼。
州吁石厚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祥。这时子鍼忽然高喊:“周天子有命,抓拿弑君之贼州吁、石厚!”一旁的卫士立即扑向二人。州吁带来的士兵听到动静赶紧冲进去,但此时二人已经被擒,士兵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子鍼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大声地念了一遍。州吁和石厚顿时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下了脑袋,原来帛书是石碏割破自己的手指蘸着鲜血写的,书中痛陈了两人的罪行,并说明州吁石厚来陈国是他出的主意,目的就是让他们自投罗网,希望陈国君臣对二人拘执正罪,以正臣子之纲。
卫国的士兵听完,都散开了。
陈桓公将州吁和石厚分开关押,同时派人前往卫国送信,杀人行刑这种事还得卫国自己动手。
石碏派出了右宰丑主持行刑。这时有几个大夫表示州吁确实该死,但石厚作为从犯,应该从轻发落。石碏怒道:“州吁之恶都是石厚怂恿的,岂可从轻发落,我也断然不会徇私枉法!”于是他另派家臣孺羊肩为石厚行刑。
州吁和石厚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他们心有不甘。临行刑时州吁对右宰丑大喊:“你是我的臣子,竟敢杀我?”
右宰丑则不客气地回击:“卫国先有以臣弑君者,我只不过是效仿此人罢了!”
石厚对孺羊肩说自己愿意就死,但希望能回到卫国再见父亲一面。孺羊肩则回答:“我正是奉了令尊的命令来杀你这逆子的,我会带你的头颅回去见他的!”
“为大义而灭亲,真纯臣也”,这是左丘明对石碏的评价,石碏的举动为后世所褒扬,州吁石厚则以乱臣贼子身份被定在了耻辱柱上。不过抛开弑君之举,这两个人并没有真的差到哪里去,他们有建功立业之心,希望把卫国搞好,并且切实地付出了努力,二人也有一定的智谋,尤其是石厚主持的伐郑之举也算得上可圈可点。
笔者到不是在为他们刻意辩解,实在是接下来的这位真还未必强过州吁呢。州吁被杀,那个出奔邢国的公子晋被迎回卫国即位,史称卫宣
趁着卫国政局动荡,郑庄公当机立断,挥师偷袭了卫国,大败卫军。
刚上任就被迎头痛击,卫宣公自然是极为愤怒,他等不及通知宋国、鲁国这些盟友,就杀气腾腾地扑向郑国,其友军只有南燕国军队。
南燕国始封国君为伯倏,是黄帝之后吉光的后裔,为姞姓,位置大概在在今河南延津东北。南燕国是个小国,唐代学者孔颖达是这样评价南燕国的,“小国无世家,不知其君号也。”可想而知,卫宣公联合这样的小国对阵中原最精锐的郑军会有怎样的后果。
到两军对战时,郑庄公又暗施计谋,他率大军与卫、燕联军正面对峙以吸引其注意力,暗中却派遣世子忽和公子突调集驻守在制邑的部队,迂回到南燕军的侧背,发动突袭。既是正面对敌,南燕军队也远不是郑军的对手,何况猝不及防,南燕军队被袭后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见偷袭得手,郑庄公又下令全线出击,进攻重点仍是南燕,南燕军遭前后夹攻,很快便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卫军陷入了孤军作战,郑军旋即冲击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卫军,卫人不敢接战,跟在南燕的屁股后面掉头就跑。
卫宣公即位以来第一场战斗以失败告终,当然仅凭一场战争并不能说明卫宣公有多差劲,只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州吁还真的不算那么可恶!
不过此时他还不能全面登场,他的故事留待以后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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