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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6.灯火夜归家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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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走吧?”
  “走?不走!今晚我睡这啦!是不是呀~香兰姑娘~”
  “……”
  得,看来是劝不动了。
  李臻瞧着这些人各个钻进女人怀里不出来的损德行,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掂量掂量那袋银子,心里嘀咕指不定钱够不够的李臻对和他一晚上都恭敬如宾的俩女子嘱托道:
  “那就拜托各位姑娘了,我这几个朋友要是有什么不妥,贫道的家就在旁边的春友社,直接让人来通知贫道。”
  怕这群人喝酒耍酒疯,李臻特意交代了一声后,俩女子还要陪他一起出门。
  这是送行的规矩。
  一直送到门外,把客人送走,才算尽了礼数。
  奈何李臻不用。
  摆摆手拒绝后,直接出了门。
  找姑娘过夜,除非是人家姑娘允许的话,郎有情妾有意的,不用收钱。否则……也要出银子的。
  而这银子就不用李臻管了。
  他只需要结酒钱就行。
  和俩姑娘告辞,今晚并没喝多少的李臻最后嘱托了一声照顾好商年他们,便直接出了屋子。
  对龟奴一摆手,示意去账房结算。
  可谁成想龟奴却来了一句:
  “爷,银钱已经结过了。”
  “嗯……?”
  李臻一愣:
  “什么时候?”
  “就刚刚呀,下面的人送来的单据。”
  “……???”
  李臻一懵。
  结过了?谁结的?
  商年他们什么时候出去了?
  回忆着刚才那群人的如狼似虎,李老道有些恍惚。
  嘟囔了一句:
  “怎么还这么客气?”
  然后接过了龟奴递过来的单据一瞧。
  好家伙……
  光酒水喝了七十五两?
  感受着钱袋子里比七十五两这个重量还轻一些的银子,李臻无语的叹了口气。
  收好了单据,直接出了门。
  在“大爷您好走”的客套声中,道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大红灯笼的映照范围。
  一边往家里走,李老道一边琢磨着明日得让文冠多去买点饭食,这群人说不得醒酒了后还得来找自己一趟。
  接着就看到了自家的灯火。
  本来也没多远的距离,而看到那透过院墙传出来的微弱灯火,他心里还挺高兴的。
  心说文冠这孩子还知道等先生我回家。
  真懂礼貌。
  心里美滋滋的,他路过了一辆马车。
  不过这会儿酒劲上来,他都懒得管大半夜的谁把马车停在了这,就当没看到一般,走上了自己家的台阶。
  一推门,嘿,果然,门没锁。
  吱嘎一声后,一步踏进院子。
  而当道人借助那微弱的火光,看到了灯下之人时……
  忽然,一股冰凉取代了心里所有酣畅的酒意。
  冷汗哗啦一下,就把他后背浸湿了。
  “阿巴……阿巴……”
  眼睛睁的老大,哆嗦的指着坐在桌前饮茶的人影……
  李老道的心头不知从哪就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完了。”
  他也不知道这念头怎么冒出来的,可从心底出现后,便化作了无尽的心虚。
  以及悔恨。
  悔恨自己为啥不早认识玄素宁。
  早认识玄素宁,就能早点拜了玄均观。
  早拜玄均观,就能早点学会和光同尘。
  早学会和光同尘,那么他这会儿肯定就是一个时光倒流回到过去……回到和商年他们喝酒以前……不行,得回到今天一大早,仔细的看看黄历上有没有今天不宜出行……也不行!回到去襄城那夜?……不不不,回到且末!
  回到且末,然后……打死李老道都不出来了!
  而兴许是道人那瞠目结舌满眼惊慌的模样觉得有趣,端着茶杯,头戴斗笠的女子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
  “七十五两……道士,看不出来,你挺能喝的嘛。”
  “!!!!!”
  啥!?
  她怎么会知道贫道喝了多少酒?……慢着!
  难道说……
  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女子继续用那种平淡的声音说道:
  “如何,红袖轩的酒水,可见到了那洛水八艳的红袖花魁了?”
  洛水八艳?
  红袖花魁?
  谁啊?
  “……看来是没见到?唔,想来也算正常。要真见到了花魁,可就不是七十来两银子能解决的了,对吧?”
  “……”
  要不……我跑吧?
  李臻心里陡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眼前这人在这YYGQ的……大丈夫何必与她争辩。
  我先溜!
  等过了今晚再说!
  想到这,李臻决定……干了!
  掉头,跑!
  可谁知刚回头,忽然就瞧见了李忠……
  李大爷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堵死了李道爷的去路。
  那双眼睛吧……
  平平无奇。
  可看着就瘆得慌。
  就好像一只等待羊进嘴里的老虎。
  “……”
  李老道顿时无语了。
  这时,背后的声音响起:
  “呵~怎么?是想跑呢?还是软玉温香没享受够,打算再去一趟?”
  “……”
  木然的拧动脖子,吱吱嘎嘎的僵硬之声中,看着不知何时摘了斗笠,满脸都是“跑啊,你跑啊,跑就弄死你”表情的狐裘大人,李老道脸上的肌肉一丝一丝的堆成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福……福生无量天尊……”
  话刚开口,谁知女子一摆手:
  “这时候得念太乙救苦天尊。”
  “!!”
  这……这特么是要超度了贫道吗?
  似乎生怕下一秒那滔天烈焰席卷宅院,李老道下意识的开始感受炁的流动。
  可当感受到那女子晦涩而枯萎的气机时,他眼神一愣:
  “受伤了?”
  “……”
  听到这话,女子眼眸里的冷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疲惫。
  也不在玩笑,也懒得追究这道人到底去青楼干嘛了。
  招了招手:
  “过来吧。”
  “……”
  眉头皱紧的道人先是扭头对李忠一礼,接着步入了院中。
  先是左右看了看,问道:
  “文冠呢?……就我那小伙计。”
  “被我的人送回飞马城那边了。”
  “噢。”
  李臻点点头,接着目光落在了对方那与以往那种如若桃花一般的颜色不同,此时颜色偏深偏乌紫的嘴唇上。
  “大人这是……被伤到了心脉?”
  “嗯。”
  女子并不过多解释,端着茶杯品着品质粗劣的茶水。
  其实,在李臻回来之前,她还有一番安排的。
  可是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心底那股疲惫忽然就开始翻涌了。
  兴许是不能行炁,让她这具现在比普通人强不到哪去的身子难以抵挡疲惫,又或者是出来溜达了一圈,吹了吹风,觉得舒服了一些。
  她忽然懒洋洋的掩嘴,打了个哈欠。
  “!”
  依旧守在门口的李忠眼底一抹惊讶化作了皱眉。
  似乎想说什么。
  可最终却依旧安静沉默的停在了一边。
  这时,见她打哈欠的李臻问道:
  “大人找贫道,可是有事?”
  “无事。”
  女子换了个懒洋洋的姿势,单手拄着下巴,任凭那张瓜子脸变了型,对李臻说道:
  “路过而已。”
  “……大人今日刚回来?”
  “嗯。”
  “呃……”
  “哈~~唔。”
  她又打了个哈欠。
  李臻心说这位是跑我这睡觉来了?
  谁知这个念头刚起,就见女子又换了個姿势。
  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顺带推走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后,眯着眼咕哝了一句:
  “道士,说点好玩的。”
  “呃……”
  “……”
  没理会李臻的愕然,女子已经趴在了桌上,用头枕着胳膊,长长的青丝垂落铺展开来,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
  这一头秀发当广告模特肯定亏不了。
  只不过……
  李老道敏锐的发现,这位大人的发梢已经枯黄了。
  不是分叉,而是一种病态的枯黄。
  见对方没了动静,虽然也清楚狐裘大人搁这睡也不成啊。虽然谈不上孤男寡女的,可家里是没床还是怎么的?
  但眼下……人家已经这样了。
  那还能说什么?
  得。
  于是想了想,直接清了下嗓子,声音在这凉夜中,如同一股温柔的风,吹过了心田:
  “那咱们今儿说点什么呢?”
  坐在女子对面,道人挺直了腰杆,语气随意却不失精神:
  “就说点这个茶和酒的事情吧。”
  女子不动。
  眼睛闭成了一条好看的弧线。
  “茶是好东西啊,列位。”
  也不管有人没人,别人在没在听。
  人不听,先生说给天地听。
  “它吸尽了天地精华,占尽了五行八卦,金木水火土占齐了,可同样,它的命也苦……你琢磨吧,茶本是木,自土而生,生得芽头,落入人手。先以火焙,再以锅炒,最后用沸水冲泡。最后,到咱们嘴里,诶,先苦,后回甘,一杯韵味悠长,喝的舒坦……”
  说书的先生把闲白娓娓道来。
  而依旧守在门口的李忠则把目光落到了小姐身上。
  想了想,他悄无声息的踏步到了正厅,就在李臻絮叨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双手交叉搭肩膀的动作。
  李臻秒懂,嘴里不停,指着后院自己那屋。
  意思是盖的东西在屋里。
  老人点头而走,行进之间,就听道人继续说道:
  “那么再来说酒,酒字拆开来,左三点水右是一个“酉”字。什么意思呢?先是说明酉时(下午5点7点)喝酒最合适……您琢磨吧,忙了一天了,身子也乏了,喝点酒解乏活血。但为什么会有三点水呢?
  其实是一种警醒的味道。三点水,乃三点血,也就是三种喝酒的程度,文人呢,在第一点血。文人喝酒,文质彬彬,推杯换盏,三五知己闲谈天地,乃人生一大雅事。一般文人,也就喝到第一点的程度,乘兴而来,尽兴而去。也没谁真喝多,不然一边走一边吐的,那可没什么风流儒雅了。
  第二点是谁呢?这第二点血,是武人的。过了文人那阶段,到了这第二点时,喝酒激发气血,大气豪迈。不管是面临战事也好,还是干嘛也罢,舞刀弄枪的,一碗酒下肚,心中胆怯不在,诶,这就是所谓的喝酒壮胆。武人们喝到这,就算正正好好了。”
  正说着,就瞧见李忠拿来了自己盖着的那条薄被,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并且用眼神提醒着他:
  “继续说。”
  道人会意,继续说道:
  “而这第三点呢,是疯子的血。因为喝到最后一种程度,你别管是文人也好,武人也罢,最后不过是,疯言疯语,迷失自我,或吐,或不省人事……总之最后没什么好下场。所以,这“酒”字看似简单,实则是一种自控……”
  随着道人的讲述,披上了被子的女子呼吸愈发悠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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