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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挑起的就不是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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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茫轻轻揽着绍吴的肩膀,上了出租车。

“师傅,去东和春天。”

绍吴已经稍微平静些了,狼狈地抹了把腮上的泪,问陈一茫:“东和春天是哪?”

“一个小区,”陈一茫低声说,“我在那里租的房子。”

没一会儿地方就到了,原来东和春天也在观音桥。两人下车,陈一茫仍旧揽着绍吴,捏捏他的肩膀:“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一点。”

“那再吃点吧,有一家小面特别好吃,”陈一茫笑了笑,“我这还是第一次带人去吃呢。”

绍吴恍恍惚惚的,被陈一茫带着,快步穿梭在夜色里。他们路过几家水果摊,几家烧烤摊,最后在一个街角停下。

“就这儿。”陈一茫说。

板凳面庄。绍吴已经嗅到了油泼辣子的味道。

这家小店很是简陋,卷闸门升起后连个大门都没有,水泥地,塑料桌椅,绍吴甚至看见路边花坛下凌乱地放着几只小马扎,显然,客人多的时候,花坛宽大的围栏也成了饭桌。

陈一茫朗声道:“老板,二两面,加鸡蛋,来两碗。”

“要得——”一对中年夫妇站在灶台后,有些散漫地应着。

这会儿已是将近九点,过了晚饭的时间,仅有两位老人坐着聊天,桌上的面碗已经空了。陈一茫和绍吴面对面坐下,一点模糊的灯光落在他们的塑料桌子上。

“好点了没?”陈一茫问。

“嗯……”绍吴苦笑一下,“我没事,就是,太突然了……五一假期我俩才见面,那会儿他还没耍朋友呢。”

“我能不能问问,是哪个?”

“背书包那个。”

“哦,”陈一茫轻叹,“确实挺帅的,直男……可惜了。”

老板娘把两碗小面端上来,他家用的竟然是奶油黄的搪瓷碗,木筷子,绍吴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也用搪瓷碗,不过是白色的,碗底印着方方正正的红色“囍”字,似乎是姑姑结婚时单位发的。

后来,这种搪瓷碗渐渐被淘汰了,家里开始用骨瓷餐具,质地轻而细密。

绍吴突然有些想家,想永川。

“一定要和匀了,才香。”陈一茫说。

“嗯。”绍吴把白软的面条高高挑起,在碗的底层,铺了厚厚的海椒末和豆豉,浸着亮晶晶的油,还有蒜蓉和一些看不出的佐料。几片新煮出的半透明的包菜叶子,衬着一枚金黄煎蛋。

绍吴挑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有点烫,海椒的略微发涩的香味弥漫在舌尖。

“我喜欢他很久了,”就着这碗小面,绍吴轻声说,“很久了。”

“多久?”

“从高二开始吧。”

“噢……那是很久了,”陈一茫向面碗里加了些醋,“他有这么好吗?”

“你让我说怎么好,我也说不清,”绍吴笑了笑,“但就是……哎。”

“就是傻么——我听说,你高考考了631分?”

绍吴一愣:“你都知道了?”

“听宁笑他们说的,有个奇葩,考了631去读重大。”

绍吴:“……”

陈一茫:“你不会是为了那个男的,才来念重大吧。”

绍吴点点头。

这下轮到陈一茫无语。

绍吴咽下一口面,轻声说:“你别告诉别人啊。”

“我能告诉谁——说出去了谁信?”

绍吴:“哎,也是。”

两人各自吃面,吃得呼呼作响,对面的水果店敞着门,电视里正在播放《步步惊心》,娘娘皇上的,十分聒噪。间或有几声蝉鸣传进绍吴耳中。

面吃完了,陈一茫去结账,然后说:“走吧。”

“去哪?”

“去我那儿。”

绍吴有几分犹豫:“咱们……”

“走吧,我还能强了你么,”陈一茫叹气,“我那里宽敞得很,睡得下。”

绍吴跟着陈一茫走进小区,上楼,他家果然很宽敞,阳台是露天的,种了几盆芦荟。

陈一茫指指沙发:“随便坐吧。”然后他开了空调,又从冰箱里翻出两支巧乐兹,递给绍吴一支。

“你有没有想过告诉他?”陈一茫问。

绍吴摇头:“他喜欢女孩儿……你也看到了。”

“哦,所以是,你就这么暗恋他,为了他放弃更好的学校,为了他改变自己的人生,绍吴,”陈一茫停顿两秒,“你做这些他通通不知道,有意义?”

不待绍吴回答,陈一茫继续说:“假设他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感动得屁滚尿流么?不会的,他也挺无辜,凭什么你就为他牺牲这么多?你经过他同意了吗?他什么都没做,就欠了你的。”

绍吴说:“我没觉得他欠我,都是我……自愿的。”

“但是现实就是你为他放弃了更好的学校。”

绍吴垂着脑袋:“嗯。”

陈一茫不说话了,半晌,他轻轻握住绍吴的手:“其实不怪你,这就是命,他是直男……绍吴,这些事谁也不怪,都没办法的。”

绍吴说:“我知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别喜欢他了,换个和我们一样的人喜欢——哪怕只是打.炮也可以,这个圈子里,也没多少人老老实实耍朋友的。”

雪糕化了,滴落在绍吴的裤子上,奶油的白混着巧克力的黑。

“你要和我试试吗?”陈一茫说。

绍吴愣愣的:“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发现,你和我可以,”陈一茫在绍吴身旁坐下,凑得很近,“就说明,你和别人也可以……时间久了,你就不惦记他了。”

一瞬间,绍吴竟然有点委屈:“非要这样吗?”非要这样——这样通过和别人的肉体关系来忘记他吗?

“这个圈子都是这样的。”陈一茫凑得更近了,薄薄的嘴唇几乎要贴上绍吴的脸,他把长发散开来,像一只海妖。

“就因为我们是同性恋?”就因为我们是同性恋,所以我们不能表白,不能恋爱,我们只能把身体放逐到阴暗的快.感中,做一些转瞬即逝的事。

“是的,”陈一茫搂住绍吴的腰,“就因为我们是同性恋。”

他很轻很轻地,吻上绍吴的嘴唇。

这是绍吴的初吻。

但是并没有感觉。

绍吴推开陈一茫,陈一茫又凑上来,转而亲吻绍吴的脸颊。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冷冽的香味,绍吴有几分恍惚,似乎这味道并不属于此刻啧啧亲吻他的陈一茫。

陈一茫把绍吴向后推,将他抵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捧着他的脸。雪糕已经化得不成样子,黏糊糊地戳着陈一茫的T恤,但他毫不在意。

陈一茫又去吻绍吴的嘴唇,这次他探出了舌尖,在绍吴唇上轻轻地舔。这是绍吴的初吻。绍吴想,原来接吻就是这个感觉吗?原来和男人接吻就是这个感觉吗?如果真像陈一茫说的,他和很多男人接吻,像现在这样接吻,也许再热烈一些——然后和他们做.爱——然后,他就能不再喜欢杨书逸,是吗?

“这样可以吗?”陈一茫哑声问。

他们两个已经倒在一处,身体贴着身体,呼吸缠着呼吸。绍吴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块朽木,瞬间,瞬间就老了。陈一茫很漂亮,很温柔,很——但是不行。

原来不是他的手,挑起的就不是颤音。

这个道理,绍吴亲自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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