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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生身篇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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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正文完结了,但我还有番外要补,篇幅不会特别长,最后两天就要说再见啦。

  /大宋绍兴九年。翠螺山南,杨家村。

  杨家村里住的都是些务农的平凡人家,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平日里人们会聚集在菜市口,和村口水井边,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者干旱水涝之类的天大的事。

  小菜市除了会有山北边的猎户来卖皮毛和肉,也没什么外来人。在一个比较高的土坡上,来得早的人占好位置,来的晚则占偏僻位置。

  从这个土坡往下看,能看见苏家的屋头,再往前,是村长家,和一片稻子田。

  往下看,就免不得看见苏家人进进出出,说起苏家,他们总有一大堆的小道消息要讲。

  今天说他们苏家去世的老头半夜回魂,明天说他们家儿媳妇和村长家儿子偷情,再隔几天,又说苏家的傻大个儿子人事不能。

  猎户好奇,也往那个方向看,就看见他们家确实有个漂亮儿媳妇,穿得虽然朴素穷苦,胜在干净整洁,此时正在拿摘出来的坏菜叶子喂鸡鸭。

  猎户好奇,向卖豆腐皮儿的老婆婆打听:“那苏家儿媳,是谁家的女儿?生得这么好看。”

  老婆婆可惜地说:“她呀,小姐身子丫鬟命。”

  卖干笋子的汉子盘着腿,坐在边上的摊子上说:“气质养的好,都浪费了,鲜花插牛粪。”

  汉子的媳妇听了,翻白眼,大着嗓门:“怎么好人家出生的,嫁到这穷乡僻壤来!肯定有她自己的毛病,好人家不愿意要!”

  苏家媳妇好像听见了,动作停了停,最后没打算计较,拿出扫帚簸箕来,打扫起庭院。

  菜市上那些人可不打算歇。卖萝卜青菜的老楚蹲在旁边,横着挪了两步过来,蹭得鞋上裤脚上都是尘土:“听说是家里夺家产,轰出来,这才被人家收留的。看她丈夫那傻傻的丑样,还不如嫁给我呢,啧啧。”

  远远有个人冲这边喊:“你想得倒美,配得上吗?大家看喔!老楚今天吃了豹子胆了!你家那婆娘能答应你?把你腿给打折咯!”

  一边爱看热闹的就起哄,老刘最讨厌别人说他怕老婆,气急败坏地撸起袖子跑过去,要和那人干架。

  “怎么的!苏傻子不配,我不配,你觉得你配?”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跟着后头嚷嚷:“打起来打起来!今个谁打赢了,赢得人家的芳心,回头和苏家憨傻和离了,跟赢的回家!”

  这时候,苏家的漂亮媳妇突然推开竹闸门,朝着这些人走来。

  他们推推搡搡,一齐看向她,等着看她想做什么,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择一个新的夫婿?

  站在五步外,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还带着一丝骄傲:“我是苏河的妻子,既是因为走投无路,也是因为他值得托付。你们觉得他憨傻,那是你们奸诈。不是他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配不上我的,是你们。”

  就此时,苏河从郊外砍柴回来,背着两捆沉重的柴火,一头是汉,拿手一抹,又都是脏灰。

  他远远见到她站在那里,听见她说着这些话,好像身上带着光芒,格外亮眼。

  回到家里,她帮苏河把柴卸下来,苏河很憨地笑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束野花来:“阿樊,给你,今生戴花,来世漂亮。”

  阿樊看了看那塞在怀里都蔫了的花,毫不嫌弃地接过来:“那说的不是卖花吗?再说,你觉得我还不够漂亮?”

  “你特别漂亮,但是还可以更漂亮一点,漂亮到来世再也不必吃苦。”

  “傻子,我不苦。”

  说命不苦,上天便给人安排更苦的命。这年年末,大雪封山,家里的存粮都不够了,鸡鸭都拿去镇里换了米面。

  阿樊有了身孕。食不知味,总想着吃些鲜的。但是这寒冬腊月,家里四口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她便一直没说,默默吃糠咽菜。

  即使如此,她的进食也免不得越来越少。

  苏河一直惦记着妻子胃口不好,就冒险上山去给她打野鸡。雪厚实,没吃食,若撒些稻谷在雪面上,野鸡爪印又特别明显,一抓一个准。

  常常上山砍柴,这片山也不是很复杂,他自诩对山路熟识,哪知天寒地冻,一块山石被冻裂了一个缝。

  他追逐野山鸡的时候,正巧踩在上头,岩石断裂,他滚下山去,沿着峭壁受到数次撞击,最后坠入江中。

  村长家在吃晚饭的时候,心急如焚的阿樊来敲门求援,整个村子的人找了三天,最终在河下流的岸滩上,找到了苏河的尸首。

  孕期她一直都心情郁郁,来年她一个人在家生下一个女儿。

  最喜欢背后说她下流话的老楚,时不时跑来院子里骚扰她,黄狗拉稀、羊崽子吃奶,什么事都能当做理由拿来和阿樊找话说。

  三番四次地,最后被他婆娘知道了,提着菜刀到苏家讨说法。

  说法是没讨着,被婆婆儿媳两个人轰了出去。这件事让老楚媳妇耿耿于怀很久。

  苏家孙女快半岁的时候,村长带着人上家里头来,找阿樊的公公说事。

  女儿在屋里哭,阿樊进去哄:“哦哦,我们梦然要吃奶啦,哦哦,别哭了别哭了,娘亲在这呢……”

  屋里头喂着奶,外头吵吵嚷嚷起来。老楚家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一个神婆,说这个村里有灾星,要赶走,灾星说的就是苏家的小女儿梦然。

  婆婆愿意护着这个儿媳妇,但是公公总是听外边传的脏谣言,就是不喜欢她,甚至觉得这丫头不是苏家的种。

  这些外人又信神婆的话,怕孩子真的会给村里带灾,纷纷让婆婆不要偏心。

  阿樊急着出来,道:“可是这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我怎么舍得丢了她?她爹走得早,没有她,我以后一个人怎么过活?”

  “她的命格太重,你养不起,留着只会压垮你。克死父母之后会再克死爷爷奶奶!她必须要到昌隆的、命好的人家里去,才能无忧度过一生。”

  公公一挥手:“上哪找命好的人家!丢了吧!”

  阿樊誓死不从,抱着梦然不撒手。公公和村长私下里聊了半晌,拿眼时不时瞟过来。

  歇了一会儿,村长态度像是缓和一般,来和她说:“那你先养她到三岁,到时再说!”

  阿樊暂时放下心来,但也时时警惕着她的公公。谁成想过了五天,她眼看着公公出门去了,她只是上一趟菜市,不到一盏茶功夫,回来孩子就不见了。

  公公和几个壮汉在门口很得意似地吃着茶。婆婆拍着大腿:“你一走他就带着人回来了,孩子给他们抢跑了!”

  原来先前那样说,只是让她放松警惕,公公出门去,也只是让她以为安全了!

  阿樊急忙就掉头想出去寻,背后一个闷棍,把她敲晕了过去。醒过来时是第二天了,她被捆在自己的房间。

  公公说,神婆算出她也带了孩子的煞气,得除煞,给她绑了一身的大蒜。这一捆就是两天,门窗锁死,水也不给一口。

  第三天婆婆怕她饿死,好说歹说,才进来给她送饭,泪水涟涟地说:“好孩子,我放你走,你偷偷的翻窗子出去找梦然,不要被你公公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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