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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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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她一直不知道之前要杀她的人也是他。

  江珩点点头:“是。”

  汝三水没有记仇,反倒格外感兴趣:“那是真的认不出了!我只是突然想到,胡乱一猜。这么逼真的皮,是人皮吗?”

  “削薄的猪皮内层,蛋清,凝胶,白蜡,最细的叶脉,还有女儿家的胭脂水粉。有时为了做出一些特殊行当和年龄的细节,还会用到很多你想不到的东西。不光是面容,身形、动作、声音、癖好,都能易。”

  江珩回答得很认真,让她有点意外。

  “都告诉我了,不怕我偷师学了去吗?”

  “你今后跟着我,也是要易容的,不能被认出来。再说,你知道材料,不知道工具,知道了工具,没人教导,也做不出来。”

  汝三水环抱双臂:“……我过目不忘,什么做不出来?”

  江珩微笑道:“那就偷了去吧。说出去,孑三娘也是我江家门生了。”

  汝三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他。这个人成天面无表情,一派道骨仙风,私下里怎么这么话毒。

  她突然一个念头闪现:“那你现在呢?现在是你原本的容貌吗?”

  江珩沉默了一会,老实答道:“不是。”

  汝三水长大了嘴:“我的天,你喜欢不见天日吗?”

  江珩低头轻笑:“长得丑,不愿意见人。”

  “别唬我,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真的丑。不骗你。”

  三水举起右手,弯臂作爪状:“那我现在就可以撕开看。”

  他摊手无所谓道:“你现在状态极佳,五招内取我性命也是随时可以的。”

  三水翻了一个白眼:“不给看拉倒,你若是不需要易容了,再给我看也不迟。”

  “倒不是不能让你见,最近江城坞不太平,加上即将到来的论剑大会,坞中鱼龙混杂。我们在排查,夜夜紧哨。多层保险,靠谱些。”

  还有论剑大会,现在的人真是有闲情雅致,她从前都没参加过这种盛事。

  “那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认你?看你这一身素得不行的衣服,一看黄白二色就是你,一看褐白二色就是你弟弟?”

  江珩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三水看:“我经常易成现在这一副面容,平整五官突出三庭,是最简单的。他们也都是学过易容的江家子弟,时间久了他们能分辨。还有这个坠子,是信物,江湖上也都认得。不需隐匿时,佩戴着便是。”

  三水接过玉佩看了看,黄玉阳刻,雕得一个饱满的望月形,环绕的底刻为竹,疏而精,细而韧。反面一个隶书的“江”字。

  长垂的棕色穗子上,又缀了个阴刻铭文白玉珠。珠上密密的微雕刻字,两个字才占个芝麻大,实在太小,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

  汝三水只能评价说:“玉不是什么名贵的,微刻的刀功却像是个名家。”

  “我自己雕的,原本只有竹与月。”

  “你自己雕的?”汝三水低头又看了半晌。

  江珩点点头,想起什么:“你的三途忘川呢?颖州之后,没见你拿出来过。”

  “什……什么东西?”汝三水一脸茫然。

  “……你的袖里剑。”

  “袖里剑?哦,我的剑比较短,但是不是藏袖里,是藏在后腰。剑鞘是弯的,刚好贴合,所以就必须配软剑。”

  她从腰侧拔出剑来给他看,然后摸到外衣里面,去解剑鞘。

  “你看,剑鞘是有弧度的,箍着腰,在腰后固定。不过,三途忘川是什么东西?这名字我怎么不知道。”

  “流传的是这个名字,三千弱水,彼岸亡人。”

  “可惜了,用不起这么大气的名字,我杀人不使剑。这剑就是削削果子、砍草开路用的,而且,经常换新的剑,只不过是同一个剑鞘罢了,有时甚至会换成弯刀……我的埙都没有名字,它倒是出名了。”

  江珩把剑还给她:“那天你吹的埙?有迷人心智的作用。“

  “对,不同的音孔乃至不同的旋律,作用都不一样。听过的人,大多数都死了吧。”

  汝三水摸了摸前襟,她挂在脖子上的埙,但是这次没有拿出来给他看了。

  “也没有逢出必杀,在颖州你就没有杀我。”

  汝三水笑道:“我说的是大多数都死了,不是都被我杀了。我活这么久,听过我埙音的人千千万,他们可没有我这么长的寿命。相比活在世上的人,死去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多数。”

  死去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活着的,才是少数。每一个凡人,都终将成为大多数。

  江珩所说的论剑大会转眼就到了,信州一时之间果然是聚集了无数尚武之人,不过都和仙家没什么关系。

  大会开了半月,真刀真枪的凡人打架,汝三水就在看台上闲磕了半个月的西瓜子儿,如今嘴皮子有点上火。

  本来还想看看江珩江怀两兄弟的剑术如何,没想到他们都是大忙人,帮着信州府衙进进出出地查点外来人士。这半个月只有三两天能在江城坞里头瞧见他们,还都是打个照面点点头就结束的。

  而且江珩那脸是真的每一次瞧见都有变化,江怀也有两次易容,都不露馅,服帖自然得很。汝三水对他们的家传本事真的是钦佩得很。

  最后两日,城内风声更加紧,据说是有大人物驾临,当今新帝的儿子,封作“秦王”的。

  这秦王阵仗实在太大,他来赶场子看个决赛,什么人都得清走,害得汝三水都不能继续在看台嗑瓜子儿了。

  春日里暖阳宜人,汝三水靠在一株玉兰花树下,趁太阳还没下山,享受余温。她懒得煎药,也不嫌涩,就在嘴里嚼着清心去火的药草。

  玉雕一般的花,真的无愧于叫做玉兰,纯白的莹莹开满一树,每一朵,都描画着一线娇羞的粉色在花瓣下缘。

  远看是一树柔软的落雪白衣,近看是一捧凝固的清风。傍晚的暖光于花间闪耀,变成了爱慕者俯下身给予的虔诚点缀。

  熟悉的脚步声传过来,汝三水觉得是江珩。她扭头看向他来的巷口,转进来的人果然佩戴着棕穗望月玉佩,就是他。

  江珩丢给她半张易容的面皮:“你的老朋友来看你。”

  “我的老朋友?”

  汝三水呸掉草药,思索了半晌,不知道自己交过什么朋友。但还是把那个遮掩鼻梁以上的面皮贴上,跟着江珩去了。

  这一路往江怀住着的礼字一院去,汝三水摸着脸,心想这大小和肤色倒合适。快到时,她听得里边好像人声嘈杂。

  侧门进,就看见两个确实很熟的身影站在院子里。沈容膝与阮鸿阙,两个人比肩,锦袍银带,皆是玉树临风。汝三水私心想,看上去倒是真的有些般配。

  客套话免不了,江珩也向阮鸿阙说了她的事情。

  “既然江兄相信她,鸿阙自然也没有疑虑。”

  话虽这么说,阮鸿阙毕竟担了这个职务,没法对汝三水没有任何猜疑,仍然免不得多看汝三水几眼。

  汝三水没有管他,倒是更关心许久不见的沈容膝:“你这什么衣服,晃眼睛!”

  “呔!”沈容膝质疑道:“世上有规定男人不能穿亮色吗?穿得跟田鼠一样才是男人?”

  汝三水没忍住转头向江珩,田鼠江珩被盯得眉毛一挑:“这是宗内子弟规定的穿着,不能逾矩。”

  沈容膝:“臭烘烘乱糟糟,满口污言秽语,遇强软三分,遇弱耍流氓,你是看得起这种的,还是看得起我这种?”

  汝三水果断做出选择:“你这种挺好的。今日异常俊秀!维持住!”

  “知道了!多谢你!”

  阮鸿阙好像看见一双闺友斗嘴,实在听不下去:“你莫忘了此行是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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