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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回又一个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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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朽木。

银子来不打算继续等季恒开窍,这满脑子银子姐姐的木疙瘩是完全没指望了。它干脆挑明道:“你怎的不问你那一出手就是玉玦的新朋友是何来头?”

“她不是说了,上洛修仙世家,上洛是晋国都城所在,还需要问什么来头?我一个没出过齐石镇的乡下丫头连镇里的财主都不晓得哪家,哪晓得什么修仙世家,那些与我没有关系。姐姐说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郑姑娘为进入宗门而来,求修仙得道,我为妖怪内丹而来,只求赚个几两银子。即便在十里地再见,今日别后,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又何必在意她是何来头。”

简而言之四个字:与她无关。

“哼!小丫头做成你这样实在无趣,非要逼本嗷出绝招。”银子来啃啃爪子,也不知咂摸出什么味来,自顾自说道,“通玄界晋国的上宗有一句话说得好,一观一门四神宗,隐神不隐,至道为尊。也是你年纪小见识浅,否则早猜出你新朋友的来历。出生上洛,修仙世家,那只有一种可能——不是晋国皇室、宗室就是朝廷达官之后,不过能称之为世家应当跟皇室有些关系。以她的身份和修为,应该早早进入隐神宗修行。隐神宗系出晋国皇室,别看名字叫隐,实则显扬昭著。内外院所收皆是名门望族子弟,不是身在皇室,就是心在皇室。外院随随便便洒扫庭除、其貌不扬的弟子可能就是朝中重臣的亲子或是皇亲宗室。”

银子来说得复杂,总结来说郑婉是个贵人,可能比季恒所能想像到的大富之家更上一层,不光有钱还有权。皇室、达官之后,话本子里才能见到的身份。怪不得刁妇丫环敢说城主在她小姐面前也不够看。

银子来昂首挺胸,与有荣焉委实滑稽,一双狗眼盯牢季恒,大有你再不问我我就跟你说个没完的意思。即便对宗门毫无兴趣,为着妖兽季恒无奈,只好配合地问它:“不知一观一门四神宗,是个什么说法。”

银子来终于满意地点点头,道:“一观为开平观,是几大上宗里最不起眼的宗门;一门为牵机门,传说牵机门一向不参与通玄界的纷争。至于四神宗,除却隐神宗,尚有至道宗、明镜宗与鸣沙剑宗,先说鸣沙剑宗,以剑道闻名。至道宗凌驾于众多宗门之上,隐隐有和晋国朝廷对峙之感。明镜宗则是通玄界最为神秘的宗门,最善打探通玄秘闻,宗门著有《明镜录》,上列通玄名人轶事,通玄界修士以能登上《明镜录》被明镜修士点评为荣耀。本次十里坡际会门收徒选拔,牵机门、开平观、鸣沙剑宗和明镜宗均有人参与主事。”

“哦,听来很是厉害……”

难得能给人讲述通玄传闻,银子来说得口沫横飞,哪晓得只换来季恒一声哦和言不由衷的虚话。银子来大怒:“你你你,我说半天你就一个哦。你知道有多少凡人拿着银子想听没处听嘛。你知道这天下之大,通玄界除却晋国的宗门,黑水国和齐国也有宗门嘛!”

在树杈上等待许久,光听到许多与己无关的废话,妖兽没影,银子也没影,眼见天色渐暗,从此处回家尚需一段不短的时间,季恒心急。

“说那许多毫不相干之事浪费时间。银子来,不如说说哪些妖兽值钱,还有啊,怎的妖兽还不出现。我算是明白我们认识那么久,为何你身高不长,个头不长,仍是初见时的小短腿,就是脑子全用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不好好修行,不求上进。姐姐说了,歪门邪念太多容易长不高。”

银子来气结。它始终维持小狗体态还不是因为无知的凡人认为小狗可爱,大狗有害。

“我们认识那么久,也没见你长多高。”

季恒一笑,“姐姐说的那个歪门邪念多的就是我。好了好了,少说废话,再说下去天就晚了,速速干活,我得要回家去。”

“回家?呵呵。”这回轮到银子来幸灾乐祸,“本嗷适才感应到为保障安全,杜绝其他无关人士侵入,十里坡已被几大宗门的人全面封禁,若要解禁,怕是要等收徒结束。也即是说,我们时间充裕得很,可以慢慢来。”

季恒发出一声哀嚎,抓住银子来猛烈晃动,若非银子来示意她有人靠近,一人一狗必要在这树杈上打起来不可。

来人是二个小男孩,与季恒年纪相仿,一人虎头虎脑,长得皮实,一人身型高挑,眉头深锁。二人均是衣着光鲜,可穿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佝头缩颈,别别扭扭,似是不习惯这一身打扮。从二人自顾自说话没发现树上一人一狗来看,应当是未经任何修炼的普通人。

虎头虎脑的男孩见四下无人,一屁股坐在树下,嚷嚷道:“累死我了。那些老爷到底要我们做什么。把我们当成羊来赶,还道什么能在这里生活一日一夜,看我们资质如何,才能决定选谁进入宗门修行。城主大人不是说老爷们只消瞧我们一眼就成嘛。我们又不是牛羊,能捡草吃过活。你说,这看的什么资质啊,有多能挨饿?小江哥,你不饿嘛。怪不得老人们总道仙人不吃五谷杂粮,只喝仙露凉风。”

他一派天真,说得肆无忌惮,季恒憋笑。

“那些不能称为老爷,要叫仙长,城主大人教了多少回,你怎的还没记住。满脑子只晓得吃吃吃,猪啊。”被称作小江哥的男孩嫌弃道,“既然是仙长,无所不能,你说话小心些,别被仙长听去了。城主大人有言道修行之路千难万险,拜个好师门能少经历许多险。既然城主大人送我们至此,我们就不比其他人差,别人能做到,我们也能。那些有钱的公子小姐们,一样要在林子里生活一日一夜,他们平时有人服侍,现在独自一人,我们怎么都比他们占上风。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虎头虎脑的男孩垂下头,一副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想听的架势。

“休息好了快起来,继续往前走,看看能找到什么吃的,不是饿了嘛。”

等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季恒和银子来露出脑袋。银子来道:“看看人家多有见识,拜个好师门能获得许多臂助,少经历坎坷,知道多少人在拜师这条路上被筛走嘛。”

“我又不拜师,跟我没关系。银子来,那群人的考验是在这里生活一天一夜,完全没提妖兽的事。这是怎么回事?”

“妖兽,妖兽,你就知道妖兽,这些人不比妖兽重要!”

“妖兽有内丹,内丹能换银子,这些人有啥?难不成你要我去打劫他们?这活计我干不了,姐姐知道了非剁我的手不可。”

“除了银子就是姐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来都来了,不想点比银子更好的事情?”银子来又是痛心疾首,又是循循善诱,“你看你,年方十一,虽说是歪打正着,却堪堪踏进炼气门槛,可见是个有灵根的;在不知灵气为何物的情况下敏锐察觉灵气变化,可见天资聪慧。恰逢宗门收徒试炼,你以为宗门的人让那些小娃娃在这过夜是看什么,是观察他们的心性和其他本事。你在外头生存本事强,心性尚佳,过完这一日一夜,定会被那群暗中考核的人记住,收入宗门不成问题。这,便是你的大造化。”

季恒越听越不对劲,越听越觉得银子来不是带她来杀妖兽得内丹赚大钱,而是以此为借口,哄骗她到这来,让她进入宗门求仙问道。压住心头不断高窜的火苗,顺着银子来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倘若我进入宗门,修行有成,必然是你银子来慧眼如炬的功劳。”

银子来嘻嘻一笑,“慧眼如炬不敢当,苦劳多少有一些。”

“届时我该如何报答你?”

“届时咱们劳燕分飞,天各一方,你修你的仙道,我修我的妖道。”

“如此看来,我进入宗门修仙大成似乎与你没有半分好处。为何这样为我?莫不是我们前世有缘?”

“哪里哪里,还不是……”银子来一个警醒,暗道侥幸,险些被这刁滑的小姑娘套出话来。她哼哼两声,“算是我们今世有缘。谁叫昔年山中偶遇,遇到你如湿手沾面粉,挥之难去。我不过看在你年纪小有天分的份上才鼓励鼓励你,别真把自己当根蒜了。”

季恒审视它许久,方道:“妖兽还能不能有了?”

“你去问妖兽,我怎知道。”见季恒面色不虞,银子来补了一句,“我只知道往年是必有的。”

季恒翻身下树,银子来以为她生气想要回家,忙跳到她的肩上道:“我可没骗你,这里全封禁了,唯有大能可随意进出。”

季恒白她一眼,“守株待兔不是办法,既然参加选拔的人不少,那两人身上也没任何标记,想来同样参加选拔的人认不出谁是谁。我们不必躲在树上,四处走走看看,说不定能在林子里找到点值钱的玩意儿,就是掉个铜板听个响也好。”

宗门招收新弟子,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负责此事的修士,最强不过金丹修为。往年参加选拔的人少,没的挑拣,但凡有些潜质的,各大宗门全都收了去。今年不知是何运气,乌泱泱来了一大波人,打头站在前面的几个,衣袍锦绣,神情傲慢,胎里的纨绔子弟。这种孩子放到别的小宗小派,大有人收,放到大宗门里,外门待个三、两年,什么毛病都治好了,治不好也跟招收弟子的无关,故而牵机门、开平观与鸣沙剑宗的主事并不在意。他们只想找些天资聪慧,适合本门功法的孩子回去。

然则明镜宗的主事明面上是一位金丹修士孟简,实则是易容改装的宗门上院长老,人称费夫人。费夫人闲来无事,在宗门气闷,到处溜溜,这一溜便溜到十里坡宗门招新。费夫人身居长老之位,素来凭自己的喜好行事,她喜欢漂亮聪明的孩子,眼神必须清澈,性情必须坚毅,如果做不到,起码得长得让她觉得美若天仙。哪晓得叫她第一眼见到的尽是些歪瓜裂枣,横看竖看看不顺眼。一不顺眼,心里头便不乐意。费夫人不乐意,那群待选的孩子也落不到好,于是就有了十里坡一日一夜生存试炼。

不是自以为是,趾高气昂嘛,全都丢到树林子去,哪怕会有人因此早逝无缘入宗。

费夫人一提之下,其他宗门主事也觉得这主意大好,他们的神识足以覆盖整个十里坡。一来便于保护孩子,二来也可借机观察新弟子品性,至于可能出现误伤损耗,在修行路上走得越久,越是司空见惯。

然而几大上宗修士联手封锁十里坡方圆百里,却封不住魔君与二大半神的神识。青蓝色小鸟站在枝头,恰恰是季恒与银子来适才藏身之处。

单独割裂的空间里,青鸟、浮云、悬湖再次出现,上一次的赌局,以青鴍夫人全胜告终。

青鴍夫人略带一丝得意的笑声从青鸟口中传出:“那么快就来新局,魔君可是急着翻本?前债未清,后债即来。”

浮云化作一张大脸,满是不屑。魔君道:“上一局你赢了,要什么?快些说来,我们好继续下一局,眼下是个绝好时机。”

青鴍夫人道:“我要龙骨,真龙之骨。”

悬湖泛起阵阵涟漪,传送少黎之音,“真龙骨有再造骨骼,锤炼修体之能,你莫不是想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青鴍夫人道:“想到龙骨便是龙骨,管我用来作甚。说不定我煮煮下酒或是喂狗。只说有没有,给不给吧。”

魔君道:“待我想想,不过一龙骨耳,不过错了你,倘若窟中没有,我另外给你寻一付便是。这一次我们赌这贪财女娃会如何进入宗门修行。”

青鴍夫人道:“观其志向,小富即安,没有修行的打算。缘何魔君执意想让此人修行。”

魔君道:“她若不去通玄界修行,不出几年,我们再无可赌之事,需要另寻乐子。岂不麻烦又无趣。凡人来来回回就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尤其是女子。男子尚能考取功名,或从军、或从商,女子要不出嫁,要不出家。只有进入通玄界才能有诸多挑战,诸多诱惑,诸多变数,赌起来才有意思。”

青鴍夫人道:“不然,凡人女扮男装从军,女扮男装考取功名也无不可。”

魔君断然否决道:“今上昏庸,沉迷享乐,只知风花雪月,内宠专命,外嬖擅权,卖官鬻爵,政令不清,朝令夕改,鱼肉天下,乱象已生。”

少黎讶然道:“听魔君之言,愤愤难平似是不齿,真如此心怀天下?”

青鸟发出戏谑的轻笑声,调侃之意明显。

魔君叹息,“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且不说女扮男装是否可成,那女娃与我等点滴欢乐,我不欲见她沉沦宦海,最后不得善终。”

青鴍夫人道:“不想我们三人之中,竟是魔君独具悲悯之心。”

少黎道:“也罢,此女倒也有几分天真赤诚。我便赌她在此一日一夜见识过宗门厉害,心生向往。”

魔君道:“仙君以己度人,怕是要再输一局。我赌她,唔,她得要宗门三请四请,许诺给她银钱才愿前往。不然便是想通修仙提升修为之后能赚到很多很多灵石才去。”

青鴍夫人道:“那我就赌姐姐让她去,她就去。姐姐得跟她一起去。如何?”

青鴍夫人话音刚落,三人大笑,再说先前所提龙骨,来日会有人持暗号或是信物找到魔君与少黎索取,魔君与少黎表示,只要能找到人,均无二话。

三人在九百年前已是大乘大圆满修为,这世上鲜有做不到的事,寻不到的宝贝,倘若有,就是新的挑战,他们乐意为之。

“咦。”少黎奇道,“此次收徒的宗门主事里有个厉害人物,修为不弱,知觉敏锐,竟能察觉到此处灵气波动,果真通玄代有才人出。”

赌局既成,云散水逝,只余青羽蓝鸟栖息在枝头。一声清脆的鸣叫之后,青鸟划破天际,消失在天边一角。

费夫人赶到时正来得及目送青鸟远去,奇道:“相传西王母有三只青鸟作为使者,为她传递信息,青鸟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世间真有青鸟存在。”思量间,听得远处有孩童尖细的叫声,不禁皱眉,露出嫌恶之色。她最讨厌大喊大叫的小孩子了。

话说季恒带着银子来往林子深处走,一路见过几波参与试炼的半大少年。和她年纪相若,从衣着打扮来看,贫富不均,验证了银子来宗门收徒更看重资质的说法。少年们或三五成群,或两两而行,不是原先就认识,便是同城同乡。根据目测,家境良好的试炼者男女数量相若,家境贫寒穿着不大体面的以男孩为多。

季恒问银子来可知其中原因,银子来冷笑一声道:“城主挑人,分摊到地方各城各镇各村,送上去的人不是城主可以控制的。入宗门,对绝大多数凡人来说即是求仙缘。家里有钱的,不吝教养女儿,有些觉得女儿有个更好出路,有些则是期望女儿嫁得好人家联姻。你说耕读之家与富豪之家再好,哪能跟仙门子弟相比,这是会想的。那些不会想,目光短浅只爱儿子的人家呢。你没见过你们村里淹死女儿的人家嘛,有些人家,家里但凡有口肉都紧着儿子,求仙缘如此好事,怎么会让给女儿去,哪怕女儿比儿子的资质要好。可他们那些无知乡民又懂得什么,宁可早早把女儿卖了换些钱。”

看不出来银子来尚有如此愤世嫉俗的一面。季恒道:“隔壁牛大婶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家小子最好,他们家女儿就是草,别人家的女儿也是草。通玄界有重男轻女的说法吗?”

“女修士到底艰难些。”银子来没法昧着良心否认,“通玄界的修士出自凡人界,自然有自己的喜好脾性。不过,通玄界以强者为尊,越是强盛之处越少重男轻女之事。你要知道,通玄界不光有女的鼎炉,也有男的鼎炉。”

“鼎炉是什么?”

“鼎炉是……”银子来自觉失言,拍她一记,“你又不去修仙,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怎么不问我你那新朋友炼气三层是什么水平?”

季恒原话奉还,“我又不去修仙,管那么多做什么。”

倘若银子来是人,一定是个反复无常的标准小人。它理直气壮道:“怎么没有,听好了,炼气是入门基础,意味着你能够引气入体,察觉灵气,也意味着你体内能积聚灵气,能够按照功法修炼,待灵气积聚到一定程度,变成学会释放法术。你可以把灵气当做是银子,对,没错,银子。”

“你的意思是说,修仙的核心是学会积聚灵气和运用灵气,就像发财的核心是学会攒银子和花银子,而这炼气期意味着我有一定的银子,可以用来赚更多银子。”

银子来拍着季恒的肩膀大笑,“是是是,你总算脑子清楚了。炼气之后是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洞天、大乘,每一阶段各有十层。修行之事因人而异,有人炼气后十日筑基,有人三年方能炼气,更别说金丹、元婴乃至其后,各凭造化,待进入大乘大圆满期,了结通玄界的因果就能飞升至仙界。”

“然后呢?”

“然后成仙,成为真正的仙人。”

“成仙之后呢?”

“成仙之后就——”银子来答不上来,“我怎知道,近千年来无人成仙,连大乘者也寥寥可数。”

“千年。”季恒咋舌,“人活千年,那岂不是老王八。”

“嗷,咳咳咳咳。”银子来险些从她肩头跌下,“你懂个甚。每当修士突破一个阶段,寿元,即是寿命便会随之增加。而且不会变老,青春永驻。”

“那成仙之后,有何好处?会有花不尽用不完的银子?”

银子来忽略前一个问题,笑她道:“瞧你那见识,只晓得银子是好东西。可知道金子?”

“知道,没花过金子,还没见过金钗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镯那些么。村里人但凡穿金戴银,恨不得每家走一遍让大伙好好看看。”

“在通玄界,此等黄白之物不值一毫,修士们用灵石交易。一块下品灵石起码可以换一百两金子,一百两金子可未必能换来一块下品灵石。”

“一两金子是多少银子?”

“十两。”

季恒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银子来哪还不知道她贪财的德行,循循善诱道:“那还只是下品灵石,有下品自然有中品和上品。你且想想,那是多少银子。”

哪知季恒贪财不假但很务实,“灵石虽好,终与我无关。你说的妖精内丹能换多少银子。”

和先前诓骗季恒到十里坡寻宝的说辞不同,银子来不屑道:“低阶妖兽,不值一钱。”

“妖兽身上的内脏、骨头什么的不能换钱吗?”要全是不值一钱的东西,她来这狗地方做甚。来了还不能回去,幸好姐姐中午便回镇上,否则不是要担心得要命。她算是被这刁狗害惨了,什么灵兽,比妖兽更可恶。

“唔,有人会要妖兽血,尤其是那些甜丝丝的妖兽血。品级高的妖兽,浑身都是宝,可炼丹、可制符、可入阵、可炼器。”银子来心想,这回季恒总该问它什么是炼丹制符入阵炼器了吧。岂知季恒猛一点头,道:“我想到了。镇里有些大户最爱奇形怪状之物,还有那些做官的,既然他们会喜欢虎皮牛头,也应该会喜欢兽头。到时候我们把妖兽的脑袋、四肢、尾巴剁了,有好的皮毛也尽可剥了,让人硝制,说不定能卖出点银子。你觉着这主意怎样?”

银子来觉着它只想吐血。

“你要是早说血有用,我就带几个竹管来。仓促之间要去什么地方找。啊,有了。”还真叫季恒找到了,不远处一条小河边,竟整整齐齐站着一排竹子。

走近河边,明显感觉温度有所上升,空气里的灵气水分充足。灵气融入体内,说不出的滋养温润。

河边影影绰绰坐着一些小孩,季恒脚步稍缓,她不是很想跟那群人照面。

“鸡,鸡鸡鸡鸡鸡鸡。”银子来猛捶她的肩膀提醒道。

季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为银子来发出叽叽叽叽的怪声,待循着它所指的地方望去,距离小河不远处,有几只山鸡昂首阔步。从绚丽的羽色,发亮的羽毛来看,当是几只雄鸡。

“妖兽?”

“午膳。”

季恒猫着身子,凭借树干遮挡,慢慢靠近,就在山鸡毫无防备,即将得手之际,一个男孩子指着山鸡尖叫道:“鸡。”

“干他娘!”季恒和银子来齐齐发出感叹。

然而捕猎一年半,一人一狗早有默契,银子来蹬住她肩膀飞身而出,一口咬断正欲振翅高飞的山鸡脖子。季恒奔跑上前,补了一刀,山鸡顿时尸首分离,鲜血四溅。

“啊~~~~~~~!”

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又是那个男孩。

尖叫过后,男孩子指着掉了脑袋仍未气绝,反倒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的山鸡尖声道:“鸡鸡鸡,没死,在跑。”

季恒一把抓住山鸡的羽翼和双腿,省得它扑腾来去,将血溅得到处都是。这活本来可以交给银子来,但是在人前,银子来不便暴露灵智,只能充作一只寻常小狗。直到山鸡再放不出一滴血,才停止挣扎。这只山鸡可以算是季恒抓过所有的鸡里最生猛的一只,以至于放完血后,她头上、脸上、身上占有血滴和鸡毛,看起来甚是骇人。

原本坐在河边的小孩也被那男孩的尖叫声吸引,一起走了过来,以一种尤为震惊地眼神看向季恒。

季恒冲他们点点头当是招呼,打算去摘些竹叶和山鸡一起洗净。一转身,却见她的新朋友郑婉站在她身后一丈之地,神情极为惊讶。两人视线相接,季恒的脸微微发红。郑婉那双清透的眼眸溢出一丝俏皮笑意,取出一块粉色丝帕递到季恒面前。

季恒一手拿刀,一手拎鸡,肩上扒着一只小黑狗,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滑稽也有多滑稽,偏生手足无措,害羞发窘。

郑婉轻笑出声,仔细地替季恒擦去脸上的血迹和鸡毛。

她袖风带香,手势轻柔,一番清理过后,季恒的脸更红了。

“帕子脏了。”

“也算是物尽其用。”

“那个,你饿不饿?我请你吃叫花鸡。”

“好啊。我可以帮忙做些什么?”

“唔,摘点竹叶好了。洗干净之后我会包在山鸡外面,裹上一层泥巴,放到火里去烧。不过你要等上一会儿。”

“好,听起来就很诱人。”

小姑娘喜重逢,小男孩煞风景。

尖叫男孩挡住她们的去路,“这鸡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我允许你烹煮这只鸡,烹煮完我先吃,待我吃剩下你们方可食用。”

小男孩年纪不大,最多六、七岁的年纪,说的话令人厌恶,说话的态度更令人厌恶。不过从他腰间挂住的玉佩来看,当是有个富贵双全的好爹妈。

季恒与郑婉相视一眼,“你几岁了?”

“七岁。”

“不应该啊,我们村里的小孩三岁启蒙,七岁怎么都该学到些圣人的道理。”

天不怕地不怕是小孩子的天性,不少围观的小孩纷纷笑了起来。

“就是啊,你以为你是谁。”

“哪来的小白痴,看到就是他的,我看到这块地是不是就是我的。”

“哎哟,竟然有人比我更不讲道理,本公子服了。”

议论纷纷之中,小男孩的脸涨得通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只要我爹一声令下,我保证你全家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他爹的,又来这套。

季恒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男孩一怔,反问道:“你是谁?”

“老子是你季爷爷,听好了,再啰嗦挡道,你季爷爷保证你现在就跟这鸡一样身首异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哦,还有今晚的月亮。”

小男孩看看她手里的鸡,又看看她手里刀,哇一声哭了出来,“你们欺负我,我年纪最小,我爹说了,年纪大的要让年纪小的。”

围观小孩嘘声一阵。

“要吃奶回家找你爹,我们又不是你爹。啊,既然你这么说了……”

季恒肩膀一抖,银子来落地,认命地把鸡头叼来。

众目睽睽之下,季恒捡起血淋淋的鸡头塞进小男孩怀里。“就让你个头好了,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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