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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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没事少看点电视剧,多读点书。”

嘿——我愣住了,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嫌弃没文化,不知道术业有专攻吗?再博学的人也总有兼顾不到的时候吧。

“等你明天下了庭,我请你喝酒去,就这样,你早点休息吧。”

王警官刚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我拿着电话愣了一会,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还是那么说一不二啊。”

第二天早晨,我踩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点,到达了B市人民法院。法院不愧是政府部门,巍峨的大门,光洁的地砖,严格的安检,无一不彰显了法律的威严。我不住打量着四周,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您是来干什么的?”

一回头,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或者是庭警?我分不出来)问我,听了我的回答后,又问:“哪个法官的案子?”

“啊?梁法官吧。”我尽量回想着传给我的那些资料,不确定地答道。

保安看了我一眼,掏出腰间的手机,拨了个内线电话出去,说了几句后,指着一旁的座位对我说:“在那坐着等会,等人下来接你。”

我依言走到等待区域坐下,那块已经坐了不少人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坐我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最是扎眼,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跟长了毛刺儿似的,扎得他坐都坐不住,不时掏出手机看几眼,嘴里骂骂咧咧两句。

感觉到我在看他,那男人立马恶狠狠看过来,看架势非逼得我把目光转走不可。对此我也没有心思理论,默默把目光移开,还买一赠一地往边上挪了个位置。

等了三两分钟后,就见不远处电梯门开了,一个盘着高髻,化着淡妆,穿着深颜色套装的姑娘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地走了过来,站定环顾一下怯生生地问道:“哪个是李先生啊?李靖李先生是哪一位?”

“我是。”

我像学生似的举了下手,顺势站起身,她抿嘴一笑,再开口声音稳多了:“梁法官让我来接您上去,对了,再过一小时就开庭了……”

她话音刚落,我只觉得余光范围内有东西快速掠过,接着听到一声受惊了的尖叫,那个姑娘边叫边往旁边躲,嘴里喊着:“放开我!放开!”

原先坐我边上那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过去,逮住那姑娘的手就不撒开了,扯着脖子喊:“梁法官怎么让你接这么一个人,他为什么不让你接我上去!他妈的是不是躲着我!他不知道我来找他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昨天刚来的……”姑娘吓坏了,明显带上了哭腔。

保安已经冲上来了,还没到近前,我已经抓住那男人的手使劲儿一掰,逼着他放开那个姑娘,然后用劲儿一甩,与他拉开安全距离,免得他把邪火发我身上。

被保安拦住的男人还在扯着嗓子:“他妈的为什么躲着我?心虚了是不是?你让他出来,你让他来见我,不然我坚决不执行,我天天来找他!”

那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虽然打扮的很成熟,但那种成熟就好像偷穿妈妈衣服的小女孩儿,反而透着稚嫩。她哪里见过这种骂天日地的阵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让人一见生怜。

“不是说让我过去吗?咱们走吧,别耽误庭审。”我走到她身边轻声说。

她看我一眼,如梦初醒似的连声应道:“对对,您跟我来,”她踩着小碎步绕过闹事的男人直奔电梯,不时催我一句,“麻烦您走快点。”

还挺有礼貌。这种您来您去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语戎来。

我垂首一笑,跟着她迈进电梯,见她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故意用问话引开她的心思:“那人是谁啊?你认识他吗?”

姑娘摇了摇头:“不认识,我昨天才开始实习的……听他说的话,应该是个当事人吧,可能对梁厅判的案子心有不满……”她说到这里,下意识咽下了之后的话,忧心忡忡地看我了一眼,见我神色如常,这才咬着下唇接着说道,“梁厅也没跟我说有这样一个人在底下等着呢,可吓死我了。”

“别害怕了,有保安呢,他上不来。”我安慰了她一句。

姑娘脸上的血色回来了,打起精神说:“嗯,我知道了。对了,一会上去后,会有人告诉您去哪等着的,祝您顺利。”

我差点笑出声,这姑娘不只长相,连说话方式都透着一股稚气未脱,一看就还是学生,但她到底是好意,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对了,我姓陈,我……”

叮。电梯门开了,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我有点恍惚,刚才有人说话吗?我看向那个女生,见她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疑惑地回看着我,我挠了挠头,大概是幻听吧。

两个小时之后,我坐到了证人席上,由公诉人问了一些个基本问题,我照实答了,就见被告方律师起立,来到我身边,指着被告席上的人问我:“李先生,你认识被告吗?”

我这才盯着被告仔细打量起来,如果说我对那个差点骗了我的骗子没有一点好奇的话,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对他好奇也是我来的原因之一,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个娇娇滴滴的女人。

她坐在那里,垂着脖颈,脸上未施脂粉。如果不是那身衣服,谁会想得到她是个犯罪嫌疑人。

我在心里叹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李先生?”

我醒过神,摇头:“不认识。”

“可根据嫌疑人的口供,你们两个谈了两个月的恋爱,你认同这个说法吗?”

我大惊,那女的是有妄想症吗?

“胡说八道啊。”我一下子从证人席上窜起来。

公诉人看着我摇了摇头,大概是看不上我这么不沉稳,可看着他稳如磐石的表情,我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缓缓坐了下去,重复道:“她撒谎,我不认识她。”

被告辩护律师对我的态度毫不在意,只自信一笑,继续问道:“那你怎么解释和被告长达两个月的微信往来,大多都是你侬我侬的情话?”

“怎么解释她对你的隐私细节了如指掌?”

“怎么解释……”

被告律师如机关枪似的突突发问,一连五六个怎么解释,面对这些问题,一句“她拿的是我前女友的手机”就能解释,但我却因此陷入了更深的思考之中,思考到底为什么这个骗子能冒充陆蔓骗我这么久。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的理由。

记得与陆蔓在演唱会重复的时候,我质问过她,为什么去澳大利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她却反过来质问我,为什么连微信那端天天和我联系的人是不是她,我都分不清楚,当时我找的理由是,我们那阵子已经很疏远了,再加上工作忙,联系的自然也就少得多。

言多才语失,言少当然容易搪塞。

可现在想想,我当年之所以一点疑心都没有起,是因为那个“陆蔓”在字里行间不时就会带出一些我们以前的事,看着一点也不违和。

这么说起来,我从来没有深究过,她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的,她认识陆蔓吗?认识我吗?

被告律师再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凭着本能完成了作证程序,下了证人席后,脑子依旧转个不停,直到听到一句话回过神来:

“……当时李先生来报案,说他怀疑她女朋友出事了,因为手机掌握在一个电信诈骗人员手中,我们迅速跟进,根据线民提供的线索逮捕嫌疑人,缴获了其通过非法渠道购置的手机十多部,其中包括用来作案的五六部电话……”

我猛地抬起头,坐在证人席上侃侃而谈的是许久没见过的王警官,我竟不知道他也要出庭作证吗?可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原来他们早就“缴获”陆蔓的手机了,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从来没听他提过?每次就只会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

“……被告作案鲜有成功,骗取的金额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不足两千元,不属于法律规定情节严重的情况,且举报有功,其提供的线索帮助我们……”

我去,折腾那么半天,这姐们总共也没骗到手多少钱,我坐在旁听席位上目瞪口呆:这也太不符合江湖骗子的一贯形象了,不是说他们一出手就能弄到一个小国家吗,最次也得弄点富可敌城的东西啊。

都对不起那些功夫。

又枯坐了两三个小时,总算宣布休庭了,那个女骗子在律师陪同下被狱警押送,不知道要押到哪里去了,机不可失,我拔腿就追,嘴里喊着:“等一下。”

可能是我的样子太猴儿急了,狱警一下子警觉起来,警棍都举起来了,我忙举手示意我没有恶意:“我只想问她两句话,两句话就好。”

“问什么话!她是嫌疑人!”狱警毫不徇私,拦着我不许近身。

“小张,让他问吧,大庭广众的,他还能捣什么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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