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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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死在一个冬天的早晨。

吊了足足三天的气。

死在她二十九岁生日那天。

十六岁花圃、十七岁的赛车场,十八岁的海边、十九岁的出租屋,二十岁的山顶的求婚……

一幕幕掀开了那掩盖腐烂的疤痕, 执拗阴冷的三年、颠覆本性的复刻。

“玫瑰……很漂亮……”

“我也叫玫瑰, 我漂亮吗?”

他恍惚看着窗外, 眼前逐渐浮现那双灰魄色的桃花眼。

她敛了敛,皱着眉, 故作嘴硬。

“怕什么?到我这。”

“胆子小成这样……”

他缓缓伸手挡住透过窗边的雪光,缓缓敛开眸子。

“才……不怕……”

-

空旷的飞行馆, 无数警报声盘旋而过。

闪烁的黑暗一点点卷席了夜空。

梁髓之提着罗京给乔小叶的戒指,站在偌大的起飞场, 他蜷了蜷指节。

从下午到傍晚,火烧到了夜空。

梁髓之的表情缓缓平和, 他站在原地仰头就是宇宙无尽的天空。

风拂过耳廓, 一点点掩住心底的海啸。

手机震动让他黑色泛红的眼睛逐渐收回视线。

“还在指挥中心吗?”

电话那边女性低哑又熟悉的声线,将无数阴暗潮湿的夜晚给予的填满。

握着手机的掌心缓缓收拢。

他没说话。

“怎么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可她依旧保持着成年以后的镇定。

这个声音在她成为一个生意人开始,在各种餐桌上运筹帷幄开始。

他就时常听见。

只是在漫长的记忆里。

生命逐渐缩短, 最后停滞在两人最疏远的那一年。

“什么时候见面。”他的声音过于冷清, 苍白的脸几近透明。

梁髓之克制不住的眼眶泛红。

他觉得胸口闷着堵上了一块大大的石头, 然后在胃里翻涌。

那边顿了顿。

似乎意识到什么,安静了一会。

警报声还在两人耳边回响, 呼吸声显得格外突兀。

她说:“你先回家。”

……

苏宅的大门空荡荡一片。

梁髓之的记忆完全复位, 可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凭着记忆苏宅的大门朝下走……摸索着暗门,昏暗潮湿的场景一遍遍重复眼前。

死亡或许可怕。

但生不如死的发疯才是最可怕的。

他原以为疯的是自己,却没想到疯的是他们两人。

为彼此成为世上彻头彻尾的疯子。

地下室的大门生了锈,寂静到腐臭的味道, 水滴一点点沉浸,脚踩在水泥地上,然后沉浸,每一步走走的漫长。

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而地下室大门里同样以缓慢频率在喘息。

梁髓之透过月色逆过光打在地面,看清了蜷缩躺在角落的人。

在一片黑暗中,那人睁开了眼。

骤然是一双半睁的桃花眼,然后激烈起来,晃动着刺耳的铁索声想朝他扑来!

慌乱中。

梁髓之脚步停住。

----苏珺

她的脸几乎被泥渍覆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额头。

女人只是四十多,却看上去像个60岁的老人。

喘息着像激烈,却瘫着腰半倒在石板上。

“你……你……”

她竭力想要拽住梁髓之,但太远、远到无能为力。

梁髓之眸色坦然,几乎看不清什么表情,苍白的脸一点点平展,他攥紧了手将地下室的门关上。

竟然开口:“是她吗?”

一个正常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该报警,或者……大叫恐惧。

可他很正常,正常到没有一丝波澜。

并且关上门。

苏珺定神死死盯着梁髓之,将他看了个遍。

笑了起来,混着喑哑混着嘲哳。

卡在嗓子的氤氲。

“你……你……是她养的……omega……”

在几乎两年未开口的嗓子里,说出了一句不完整的话。

梁髓之因为这句话走近了两步,却因为这两步给了苏珺可乘之机,她一把死死的抓住梁髓之,想人生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枯瘦的骨节膈在他白皙的手腕,像瑰丽的玫瑰盛开在枯骨上,诡异又艳丽。

他没有挣扎。

苏珺像是觉得怪异,又将他死死抓紧。

她这下睁开了那双混沌无光的眸子,一只已经瞎了,一只有些白:“畜生的伴侣……也是畜生……”苏珺张嘴在咒骂苏玫瑰。

两年前开始被移到这个地下室,往日那些灯红酒绿,酒宴交错的人生早就被她的亲生女儿全部亲手埋葬,她成了自己女儿的阶下囚。

他垂眸,对苏珺的谩骂却完全不在意。

长长的眼睫逆着月色的光影。

“你做的事,活该。”

这句话像钉子,彻底让苏珺爆发生命里的着火点。

咬紧牙关:“没有你这个……小贱人,你认为我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苏珺长长的指甲几乎要镶进他的皮肉。

说完重重的咳嗽起来……气鼓着收拢的脸颊……

“不过把你卖给了段家,设局引钱……我以为你只值一半的钱,谁知道那小畜生抵下全部财产框我入局,是计中计……咳咳咳咳咳……”

苏珺咳的空气都是混沌的。

但他睁眼试图寻找梁髓之的方向:“段峤手里你值钱,小畜生手里你值钱,我成了你的衬托……咳咳咳……”

“反被逆局……”

“畜生!借刀杀人,借了段家的道,杀了苏姓的人……”

苏珺喊得双眼充血,几乎要背过气去。

苏家……

段峤上辈子的话一遍遍在耳边重复。

[实话告诉你,这些年我找了你很久……所有人都说苏老板的秘密情人死了……她身边流连的那些莺莺燕燕……甚至那些廉价的omega信息素都是为了藏你啊……]

[我找很累,不过就是要你的腺体……用刀割掉给我……这样简单的一件事……]

[不标记你,却给omega注射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苏玫瑰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再多的手段都让她忘了,你是omega,缺了爱就活不了的omega……哈哈哈哈哈哈……]

[保护你的手段不过是加速你离疯的时间!]

苏珺的指甲将他的胳膊扣出了血痕,再大的力气也无法让梁髓之清醒。

可他明明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是知道的……

-

躺在卧室的厚软的大床,omega的骨髓像一个弯曲的小弓。

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过于习惯。

时间的指针悬在头顶,声音滴答……滴答在旋转……他安静看着床头那张照片。

少女还是个婴孩被梅屿闵抱在怀里,她笑的那样开怀。

那一年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

这一年,苏玫瑰开始从商。

他在学校安静的过完了大四的最后一个假期,拿着p星研究室的研究所office想跟苏玫瑰商量一下,他想接着去上学,他想说他会自己去赚学费……

那天,他经过一家omega服装店。

橱窗的一套黑白相间的兔子围裙女仆套装,他小心翼翼的买了下来。

晚上,她格外热烈。

甚至将他抵着窗台,风呼啸吹过裙底的空荡,他脸上一片绯红。

他在一片安宁的迷糊中提及了上学的事,腰上却被别得紧。

半垂的腰仰在阳台边,单薄的腰肢被板着摩挲着扶手,又痒又疼,可就是碰不得,一碰就松不了手。

只是没有侵入的摩挲就让人迷失了自我。

[标……标记……我……]

几乎是本能的祈求,他几乎将所有的尊严都碾碎了捧给她。

她用唇瓣亲吻每一处,落在他的腺体。

[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

从上辈子,等到这辈子,重蹈覆辙一样过了荒唐的人生。

梁髓之伸手颤颤摩挲着后颈。

“标记了……”

他喃喃。

窗外是各样喧嚣的警报声,整个城市颠覆了它的爱还有生存。

-

从天黑到天亮。

他安静将自己冲洗干净,带着雾气的镜面划过他的指尖,一点点清晰的模样显露。

脖颈甚至还有前天两人的痕迹。

他眼睫弥着雾气,最后抚平眼尾将自己额前的碎发抚过,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已经……开始活了他的人生……

坐在军方科技馆的公交站台门口。

青年眉间平和,脖颈被雪白的围巾围了一圈,他手里的豆浆是温热的。

手平稳放在膝盖。

来往飞行器,大门口高层的军官的车辆一架架朝内驶去,整个帝都沉浸在慌乱中。

昨天,w星突然攻击了帝都边疆的守卫塔。

罗京离开了,西溪的婚礼推迟,乔小叶被家人接回家。

梁髓之就那样坐在原地,唇瓣被雾气冻得起了雾气,眼睫颤了颤。

“梁髓之。”

这三个字在耳边回荡。

大概是太久、久到他已经忘记怎么去看她,怎么呼吸,怎么平静,怎么……成为一个……过于安静的人。

他微微侧眸。

她穿着蓝白色的军装,脊背挺直。

五官棱角在漫长的记忆力被磨平,即便是二十年,他依旧像夏日窗边的少年,蜷着手……

等着飞蛾扑火的一场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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